第11章 谈月

来安顺时已到下午两点左右。因为先前到龙宫游览了一圈。说是游览,实则翻越了四五座山;实在乏力了。之后坐车到了一个村寨,据说很穷;我便跟着另几人前去探个究竟。

这地方叫白云镇,我到的是镇下的乌桕村。就是在这,我刚从梦里醒来,便在匆匆路上遇见了一个故事;一个我自认为深深扎根于此的故事……

我不知他的名字,姑且叫他为“他”。他只是个孩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农村孩子。他在村里的黄寨小学读书,家里穷得可怜。薄薄的土墙,房顶铺了些杂乱的薄板,鸭鹅叫个不停。唯一的幸事,那就是他家离学校不远。不过,学校离镇上却很远。

村子里孩童少,上学的孩子也就那么十多二十个。学校不消说很简陋,但学生的热情也不能说很高。那些家里能维持生活的孩子,大都学习不太热情,上课时想得最多的就是玩。不过,灯红酒绿的世界啊,又如何不让天生的孩子们着迷?而他不属于这类,家庭的极端贫困迫使他成长。对他们这些勤劳向上的孩子而言,物质的贫困造成了对精神的狂热渴求。书本和教室,犹如一座神碑,将他们于贫脊的现实中解脱出来。这种将局内人转为局外人的神力,对他们健康地理解世界而言,意义非凡!年轻的孩子们啊,他们什么也没有,只能通过几万年流传而来的人之本能——模仿,来了解另一种生活境界。

国家对贫困户的物质帮扶是有限的。而孩子们的时光短暂,能在他们尚且不懂学习的时候给予精神上的引导,确是经久之计,治根之行。

村里有组织地种了些水果。像香蕉、甘蔗、西瓜,桂圆等等,以及一些药材。其中,种植最多的要数甘蔗了。他家为响应村里的号召,也种了些。国家为表支持,还特意修了水泥路,立了太阳能路灯。

村子坐落在峡谷的一边山腰上。这里的山不比江南那些丘陵。此山高,多石质,少土质,土壤贫脊。幸而谷底有条大河,名为广宁河,多少为村民的生活带来了些方便。他家就在河边不远处。

河水并不平静,日升日落,哗哗哗地响个不停。河流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展示自己倔傲的生命力。水声,已然是他家生活的背景音了。更给他家的生活带来活力的便是横越他家的挎山大桥了。桥身很美,典型的钢铁索拉桥结构;纤细修长,拔山涉水,割裂天际。每天,他都能听见来自天空中的发动机声。

村庄的山叫天岭,天岭的村庄叫乌桕村。村庄的河流叫广宁河,广宁河的山叫天岭。多美的村庄与自然啊,却在现在这个时代,充满着贫穷的尘土和鸡屎味。

我不知他的名字,只知他是个少年。此时正是放暑假时候,水果尚在生长,还未到农忙时候。他家里只有个上了岁数的爷爷。爷爷无事,便在家饲喂着家禽。他正年轻,身体用不玩的活力,便在照顾家事的同时,到镇上的车站人多处卖些绿豆雪糕。村里有户人家每天都要上镇去,并且那家人好心,他便坐顺车赶往镇上。每天清晨,村子就会响起火三轮的轰鸣声,牵动着整个村庄的神经。

他一般在晚上看书,一些课外书,他美其行为曰,丰富视野;实则却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河流声很大,他一般在离河较远的一处路灯下看书。路上少有行人,他躲在灯下的一处角落里,不怕被人看见。而他勤劳的爷爷,此时早己随天黑而睡去了……

这便是个故事。其实,现实上,老实讲,我在乌桕村一个孩子也没看到,只见到了几只狗,几只鸭鹅,一个商贩,以及一个期颐的老奶奶。我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路上。路陡得厉害,我的心也凉得飞快,像是被时光推了一把,不自觉回到了从前。过了许久,好不容易回到现在,一阵风吹过,又跌入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