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崔长芳

小鸾来到了房外面,瞧见少郎君坐在书案前沉思,轻轻地敲门禀报:“少郎君,萧长史和卢主簿回来了,正在外院等您呢。”

杨浩点了点头,说:“嗯,我这就出去。”

秦王夫妇的事情,暂时先不要跟这些王府官员打听了,还是等见到自己舅舅再说吧。

杨浩来到了外院,见到了萧长史和卢主簿。

卢主簿之前在长安旧城已经见过了,大兴城王府这是第二次。

萧长史是第一次见到,年纪四十岁左右,方正脸孔,颌下短须,身量颇高,很有英武之气,是那种第一眼就心生好感的人。

他们看到杨浩过来,一起拜见行礼。萧长史说了很多王府的事务,包括王府的收支用度。杨浩也第一次了解到了秦王府现在的财政状况。虽然横向对比,还不知道王府到底有多富足,单看三千多户的食邑,还是把他吓了一跳,换算成俸禄也是很大的一笔,能养很多人。这还没有算以前秦王杨俊的封地收入。

难怪历朝各代的王爷,积蓄个十来年,都能拉起一支军队造反呢?原来财政基础在这里啊。

作为一个现代人,杨浩到大隋,倒是没有造反的心思。目前他最大的危机,却是如何在隋末动乱中保存自身,保存自己的至亲之人。

萧长史还说了很多,诸如王府官员的补充任用。杨浩却是没有头绪,只好拜托他和卢主簿多分担些,日后再徐徐补充。萧长史也知道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这样。

卢主簿这次说的还是国子寺的事情,八九月正是大隋官员轮休受衣假的月份,再加上中秋节,国子寺受假期影响,已经停止授课半个多月了,大约三四天后恢复学习,到时候杨浩就可以报到了。

杨浩表示知道了。他略作回忆,知道了受衣假是怎么回事,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寒暑假。

几个人还在说话,一个仆从跑来禀报,高瘦的王姓侍卫回来了。

杨浩大喜:“快快有请!”

高瘦王姓侍卫,正是从博陵郡赶回来的王绍,他带人送完消息,即刻赶回。一行人先回到长安旧城,才发现杨浩已经去了大兴城,又立刻兼程赶到大兴城王府。

王绍见到杨浩,翻身行礼,沉声道:“少郎君,大将军奉旨去了太原郡,崔府已经派人前去报信,属下便先回来了。这位是崔刺史家的崔三公子,恰好回京,与属下一道而来。”

杨浩这才看到王绍身后的那个青年,十七八岁的模样,比自己高不少,一对细长的凤眼,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称得上是神采俊逸的贵公子。

只见崔三公子略上前,拱手道:“长芳见过少郎君。”

杨浩或许更小的时候见过他,可惜已然忘记了,就当做初识,微笑回道:“长芳兄好!”

原来崔长芳也就读国子寺,今年是他课业的最后一年。国子寺官员休受衣假,学生们无人教导,也跟着放假,除了小部分留校生活,大多数学生都回乡了。这几天正是返学的时间。

杨浩心忖:“跟后世学生放假差不多嘛。”

崔长芳带了两封书信,是他父亲冀州刺史崔弘升所作。

一封写给杨浩,替兄长弘度嘱咐外甥几句。另一封给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河南王妃,当今太子杨昭的妃子。

崔氏在京城也有府邸,但崔长芳这几日暂住秦王府,原因是明后日,还要拜见永丰公主,然后再给自己胞姐河南王妃送信过去。

饭后,崔长芳与杨浩在书房闲谈。

崔长芳非常健谈,学识亦非常出色,他仔细询问杨浩所读经物。

杨浩搜刮记忆,寻找原本杨浩所学,极为辛苦,勉为其难告诉他自己读的是左氏春秋。

幸亏崔长芳没有考校的意思,没有给杨浩出题,倒是长篇大论给他讲自己的心得体会。

杨浩如释重负。

两人相谈数个时辰,崔长芳也不觉辛苦。

小鸾来给两人添过好多次茶水,最后终于忍不住,跟崔长芳暗示,自家少郎君久病新愈,不能耗神太多,崔公子速速退去为妙。

崔长芳哈哈大笑,连连道歉,告辞回外院休息了。

“干得漂亮!我听得都快晕过去了……”杨浩待崔长芳走后,忍不住夸奖小鸾。

他现在有点担心自己国子寺的课业了,国子寺堪比后世的大学,自己虽有这个身体的记忆,于学问一道,始终不是那么贯通,不知道去国子寺是福是祸。

城东宣平坊,封府之内。

封伦与一个面容枯瘦的中年人对坐。

封伦,字德彝,三十多岁的模样,塌鼻阔耳,眼睛细长而有神,非常精明的干吏模样。

“夏兄学识,德彝最为钦佩。可惜犬子顽劣,不堪造就,还望夏兄代为严加管教。”

被称作夏兄的中年人,脸色酌红,似是饮了不少美酒,闻言咧嘴而笑,谄媚道:“德彝兄谬赞,为兄惭愧啊。令少郎还是……,还是……挺聪颖的……咳咳,只是略有些贪玩,尚可雕琢,尚可雕琢……”

中年人说的言不由衷,本想当面夸赞对方之子,只是实在是乏善可陈,无处着墨,几句话说下来难以为继。

封伦岂能不知自家儿子的斤两,对中年人的恭维自然心知肚明,面上不动声色,微笑道:“如此有劳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府外行去。

“听说秦王嗣子杨浩即将至国子寺受学,夏兄可听闻此事?”封伦有些不经意的问道。

“咦,德彝兄如何得知?他的学符还是我亲自印发的。我听闻前些时候秦王府杨浩昏迷多日,最近居然痊愈了,实在是异数,想必是圣上隆恩,庇佑显灵了……”

封伦听得好笑,心里耻笑老学究曲意胡拍皇帝的马屁,也不揭破,当下徐徐道:“是呀,圣恩浩荡。不过,听说那杨浩年幼骄横,而且还对朝政颇有微词,屡屡对和亲之议表达不满。还望夏兄尽心督导,万不可再现开皇十九年的悖逆之事。”

夏兄大吃一惊,追问道:“德彝兄,何出此言?不知这是……”

他如何不知道开皇十九年秦王妃毒害秦王杨俊的事情。开皇二十年,在秦王死后,秦王妃被先帝赐死。直到如今,也是因为此事,杨浩还没有爵位。

他只是不知道封德彝突然提起此事,还要他严加管教,到底是什么用意。难道是圣上的意思?不由他不多想。

封德彝缓缓道:“圣上自然是维护皇家威严,我等臣子,亦应为圣人分忧。虞侍郎惦念此事,特嘱托德彝代为传达一二,希望夏兄能尽责尽职。”

夏姓中年人恍然大悟,心中已经有数,口中不住的说:“谢谢德彝兄提醒,伯颜岂敢辜负圣恩,定当悉心教授,绝不致出岔子!”

封德彝心知目的已经达到,靠近夏伯颜,附耳低声道:“伯颜兄在国子寺任博士多年,精通礼记和左传,你的学识,虞侍郎也极为欣赏。不久之后,或可更进一步,哈哈哈……”

夏伯颜大喜过望,颤声道:“德彝兄,此话当真?虞侍郎真如此说过?”

封德彝给了夏博士一个不可言传的笑容。

夏伯颜心领神会,唇边半白的胡须高兴地直发颤。

两人在封府门前,互相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