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四月初,宁海州城千总何刚、许同等数人,鼓噪军士密谋闹饷作乱,时任守备官王争当机立断,调遣文登营入城平乱,兵祸转瞬而熄,军民相安。
新任的登州分巡道褚平闻之大惊失色,官兵闹饷可是大事,现在登州兵备空虚,怕是要酿成大祸!
情急之下,褚平一方面派人前往宁海洲城安抚慰问,另一方面火速将此事上报掖县,禀报抚台杨文岳处置。
宁海州冠系半个登州府的兵卫,虽然地偏路远,但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不容有失,是联系海阳、靖海、威海等几个沿海卫所的重要州治所在。
去年的时候上任分巡道许成文督军来此本欲剿灭水匪,结果官军轻敌冒进,受了浪里白条在金水河的埋伏而大败,元气大伤。
孔有德之乱后登州府又逢大败,官军再也难以大规模用兵。
拱卫府治蓬莱的登州营在那次作战中也是损失殆尽,建制几乎成了空壳,继而,文登营成了朝廷在登州府境内唯一的可用之兵,也成了山东海防三大营中最强的战斗力,登莱巡抚杨文岳十分重视。
得知王争曾与韩大虎是旧交,抚台杨文岳便即下令,命登莱副总兵韩大虎亲自前往安抚。
......
兵乱平息后的第七天夜里,宁海州城守备府邸内红烛高展,嗡嗡的蚊蝇已经是越来越多,这时一个纤弱的身影走到窗前,摆上几盆七里香。
摆上才不久,王争便闻见一股浓浓的甜香味,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的香味,当下抬头朝玉儿笑了笑。
七里香,这是一种四季常绿的小灌木,这时候的人常用来驱散蚊蝇。
这种小灌木外形呈伞房状,分枝多,叶小亮泽,花白繁密,开花后还能结红色浆果,为陋室增加美感。
若是你轻轻抚摸七里香的叶片,更能感受到浓浓的香甜味在手上挥之不散,一般要持续近两个时辰才会淡去。
玉儿沿着窗沿摆好几盆七里香后,轻轻靠到王争肩膀上,看了一眼,轻声道:
“争哥哥,昌大哥真的要革除军籍吗,最近不少人都在谈论此事呢。”
脸上的笑容散去,王争重重叹口气,说道:“玉儿你先回房吧,长夜漫漫,就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玉儿乖巧的点头,但仍是靠在王争肩上不愿离去,王争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其实他也挺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
前几日分巡道褚平的家丁来到这里问起上次兵乱的事,当王争说完的时候,这些家丁都不敢相信王争这么迅速就平定了祸乱,看着门外那些文登兵的眼神都变了。
几日下来,城中居民已经安定下来,不少趁乱逃出城的人也陆续归来,盐丁们除了日常操训和轮换关卡之外,就来到城内帮助搭建民房。
分巡道褚平的家丁在宁海州城处处称奇,这哪里有一点兵乱之后的样子,街市一清,军民互相帮扶,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
回想崇祯二年的那次宁夏叛乱,简直就是这次的对应版,兵灾波及数个州县,官军转眼之间就成了乱匪,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走到哪里都是一副火光冲天、房屋坍塌的场景。
待了几日后,这几个家丁更是对王争赞不绝口,拿到应得的份子钱后,连连向王争保证,道是定会向分巡道褚大人实言相告。
自打来到明末,王争熬夜几乎成了习惯,送玉儿回房休息后,正要独自坐一坐想想事情,却见王刘氏走了进来。
王争显然有些吃惊,连忙起身,搀扶王刘氏坐在首位上。
“娘,您怎么来了?”
“争儿,昌尤那件事,真的再没有转机了吗?”
王刘氏满面愁容,王争听到后也是浑身一颤,怎么又是这件事,当下是打定主意,跪在地上说道。
“娘,这事您就别管了,儿知道昌尤是个好汉子,去不了文登营不是还有巡检司呢吗,儿子有分寸,您老就不要再问了,保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王刘氏点了点头,叹息道:
“争儿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实是咱老王家祖上积了德,你爹泉下有知,也会支持你的,但是为娘的还要问一件事,这事今日无论如何你也要给娘一个答复。”
王刘氏说这话的时候面色严肃,王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当下是沉吟着点头道:
“娘你说吧。”
“争儿啊,玉儿一个姑娘家,毫无怨言的跟了你这么久,一直也都是没名没分的,这可不行啊。”
王争恍然大悟,原来是玉儿,脸色有些为难:
“娘,这件事儿子不是没想过,可...眼下鞑虏苦掠辽东,流贼席卷中原,儿子尚窝在这小小的宁海、文登二地无所作为,哪有时间顾及儿女私情啊...”
王刘氏看了王争一眼,道:
“都是借口,你是我生的,为娘的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说你喜欢玉儿吗?”
这话问的直接,王争准备了一肚子的推诿之词顿时说不出一个字,憋闷半晌,缓缓点头,但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
王刘氏见到王争点头显然松了口气,先笑了起来,说道:
“玉儿啊,听见了吧,争儿还是喜欢你的。”
王争赶紧转过头,正与玉儿四目相对,当下也是呆立当场,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好。
见玉儿羞怯的跑回房中,王刘氏笑着起身,有些责备的看着王争:
“你这孩子,劳心公事是好的,忧心家国大事也是应该,但你不能让玉儿就这样没名没分的苦苦等着你啊,若是为娘今日不问,你是不是还要拖。”
王争再也没有在外雷厉风行的模样,样子窘迫的很。
王刘氏又说道:
“这次也不是玉儿叫为娘来的,争儿啊,既然你也喜欢玉儿,两情相悦,就让管师爷挑个良辰吉日,婚事好好操办操办,老王家也该冲冲喜了。”
“儿子都听娘吩咐。”
目送王刘氏离去后,王争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这件事虽然来得突然,但点头之后心中不知为何却轻便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