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潇潇,念之悠悠。”
这个故事只是未尽的梦一场。
记忆里流转了千百次的目光依旧,但眸中深切盼望着的那个人,如今已迷失在了回忆中。只我一人安静躺在满树的回忆下,听风过时,泛黄的往事沙沙作响,惊扰了平静如水的时光。
又回到那个学校,当初嬉笑着说要一辈子走下去的那批人呢?当初说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那些人呢?天各一方。大概随年少的梦而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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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年少走过的路回到再熟悉不过的教室,推开门,空无一人。但我依旧像是第一个到的学生,开了窗、开了灯,坐在曾经的位置上,一如旧时。我有意无意地看着那些空着的座位,他们都还没来,也再不会来了。走到窗边,可以看到篮球场、操场,满目皆是年少时的阳光明媚。
桌子上刻下的名字还在,被时光铭记,亦随之斑驳。它似乎会一直一直存在,与时光永恒。
初次记住他,在第一年的运动会。虽然那时彼此都不熟悉,但他的样子,已深深被我刻在了脑海里。他是余光。我从未想过那个名字于我会是如此不可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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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陷于回忆,疲乏将我包裹,于是便像曾经那样趴在课桌上。许久,但似乎没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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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你,终于还是来了。
我转头,门口的光刺着我的眼睛。我知道是谁。
我点点头,嘴角了几分玩笑的笑意:“我来了。没迟到吧?”
“老师都没来,别的班的人也一个都没来。”他走近,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我们班,也从来不会来得那么早。”
“这期黑板报出的不好。”我看向教室后头的黑板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走上前,那些裂痕和剥落的痕迹都还在,还是熟悉的感觉。
“因为少了你来设计,也不是你来画。”他的声音还是和以前的一样,干净清明,像从未经历过时光,“记得以前,我们班的黑板报都是最好的之一。”
“没有之一,就是最好的。”我习惯性地拿起最后一张桌子上放着的一支画笔,拿在手中,仿佛当年模样,拿着这支画笔画下了一整个年少。
他只是淡淡笑了笑。我突然愣住了。哪来的画笔?我看向那张桌子,又看了看他。大概是从回忆深处来的一支画笔吧,大概是作为那时的回忆吧,大概是让我填满那块遗憾的空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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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悠,你上哪找来的画笔?”女孩接过那支画笔,奇怪地问。
“借的。”他只是笑笑。
“什么时候还?”女孩将信将疑。
“不用还。”不等女孩再说什么,他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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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悠,这个还你。”毕业前,女孩把画笔放在他手心。
“不必了。用了这么久,它也该属于你。”他再递还给她,“就如我的心,你占据了很久,便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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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尽力气从回忆中挣脱,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都在等你。”他的声音一如少年,“同学会,还记得吗?”
“当然。”我笑了。回忆不会说话,但胜过千言万语。
我手中攥紧了画笔,站在教室的这头,推开窗,有明媚的阳光照耀进来。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或许,那么久以来,我所期盼的,便已都在这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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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本该是最干净的季节,只是扰攘的年味和匆匆溜走的时间伴着凛冽冬寒,减了几分我对冬的喜欢。
而且,大多事都发生在冬季。至少于我是如此。某个冬天,一个陌生女人填满了原本空缺的“母亲”的位置,随之而来的是多了些素未谋面的亲戚,比如一个哥哥。
父亲、继母、姐姐、哥哥,似乎不缺什么了,但又似乎永远差了些什么。我找不到。我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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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小笙,来见见你们的妈妈和哥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那天,我们和他们初次见面,“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双胞胎。”
“阿姨好,我是顾笙,勉强算是姐姐。”她永远比我懂事。
“好,小笙。”女人面目温柔,又望向我,“那这就是潇潇了?”
她的眼神与微笑让我恍惚,而陌生的声线又将我拉回现实。“顾潇。”我看着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叫我顾潇。”
她叫陆盈,很美的名字。
那时的沉默我至今记得,短暂但沉重,将我与她远远隔开。
我有意移开目光,却在无意间恰与少年对视。没有敌意,没有欢喜,但明亮如光,是他的眼睛。我们素未谋面,我们未曾说过一个字,但似乎早就认识。我陷在沉默里,不知所措;他将我拉上岸,却依旧沉默。
后来的对白纷杂琐碎,早已模糊不清。我只记得那双眼睛,恍惚中与记忆的某处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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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的末梢,提早到来的春寒料峭。年味尚未散尽,城市依旧车水马龙,人们匆忙奔走,一切便如往日。
“听你们老师说,这学期是不是有个竞赛?要好好加油,争取一下。”陆盈端出早餐,与三个孩子坐在桌边,一如过去的时间。
“是有。理科竞赛,”顾笙舀了一勺粥,“和我没什么关系。”
“好像还有个语文的什么比赛,和我没关系。”陆明义一口喝完杯中牛奶,“不像潇潇,各科均衡,所以看样子都得参加。”
“那看样子,潇潇这学期压力会很大了。”陆盈带着笑意看向我,“虽说才初二,课业也都还算轻松,但也要更加努力啊。”
“顾潇。”我把牛奶往她面前轻轻一推,拎起书包,“我不喝这个。先走了。”
我独自下楼,推出自行车,顾笙和陆明义也都下来了。
“潇潇,都两年了,还是这么别扭?”顾笙靠近我,轻声问。
“是啊,都两年了……”我勾了勾嘴角,却无笑意,“我先去买酸奶,路口等。”
两年,七百三十个早晨,却都如一日。陆盈没有错,温热的牛奶也没有错。只是即使在冬天,我也偏爱冷柜里的酸奶,一如每日,我都会恍惚地觉得,她没有离开。
寒风迎面,直吹入心间。我缩了缩脖子,喝下酸奶,在熟悉的路口,望见他们迎着朝阳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