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日记本中的四叶草

[第三段回忆]

我们出道十年了,值得庆贺的日子。

但是我没想到,我相信她也没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导致我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我们去名古屋开演唱会,完成了最后一次彩排后,她留下来跟古村义人还有冈崎正志确认和音的事,我跟他们说我先去吃点东西,就独自离开了剧场。其实我是去见新谷一郎的,他那几天刚好也在名古屋。他带我去附近逛街,一不小心迷路了。等我气喘吁吁赶回剧场时,距离演唱会开始只剩十五分钟了,而我还需要换衣服、化妆,时间非常紧张。

“你跑到哪里去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我们到处找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我……我跟新谷君去逛街……”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新谷?”她的脸色更加阴沉,“你为了跟他去逛街,就不顾我们的演唱会?”

“对不起……”

“赶快换衣服吧。”她的声音好像没有感情,冷得让人发抖。

当我狼狈不堪地换完衣服,化好妆,距离开始只剩下三分钟。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情绪。她最后整理一次衣服,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

说实话,我其实很愧疚,毕竟是我偷偷跑出去逛街,差点误了大事。但是她那种冷冰冰的眼神让我一阵阵发冷。

“他到底为什么那么重要啊……”她只小声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过身去,走向她等一下要出场的位置。

整场演唱会,将近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她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没有跟我互动,即使是事先安排过的互动也没有。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她是个性子很直的人,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会为了迟到这种事,发这么大脾气。原本的愧疚感几乎一扫而空,转而变成了委屈。那场演唱会的最后,我的眼里一直含着眼泪。

…………

[第二次谈话]

“这就是你们的矛盾吗?”我点点头,夏奈的叙述跟我得到的消息能够互相印证。

横沟警官将那个男扮女装的家伙带走后,我开车载着夏奈和新谷亮太回到他们家,新谷亮太很乖巧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我跟夏奈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她向我讲述了她与中井友理的事。

“其实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还是太任性。”夏奈看着窗外,一脸落寞,“从跟新谷一郎交往,到结婚,再到那次……”她叹了口气,“那之后,我突然发现,我们不再那么默契了。”

“那段时间你们的作品质量急速下滑。”我说,“当时就有粉丝猜测是那次迟到事件的后续影响。”

“其实,不光是因为那次的事,还有……”夏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了出来,“还有我被新谷一郎带到了他们集会的场所,然后,我加入了他们。”

“青天守护者吗?”很好,她自己提起来这个的话,就不需要我刻意去引导话题了。

“一方面是新谷一郎他极力劝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还在跟她赌气。”夏奈说,“我早就知道新谷一郎参加了那个组织,也跟她提起过,她当即就一脸忧虑地要我小心。后来我们关系变差,我想起她曾经阻止我跟新谷一郎交往,以及听说那个组织后的忧虑,我就一时冲动赌气参加了那个组织。”

“赌气之后呢?”我说,“你在那个组织混的可是如鱼得水。”

“我也不知道。”夏奈摇摇头,“我就像是中了迷魂药,一下子就陷进去无法自拔。现在想想真是奇怪,对于他们宣扬的理论,我居然没有过一丝怀疑。”

“洗脑吗?”我嘴角一勾。有意思,那个打着环保组织旗号的青天守护者,难怪一直难以消灭。

夏奈拿起面前的茉莉花茶喝了一口,向后靠在靠背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良久,她才再次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帮我摆脱那个组织?”

“你想摆脱?”我也喝了一口茶。

“不瞒你说,我这几年一直想摆脱。”她捂住脸,“那个组织太可怕了……”

“怎么个可怕法?”我问。

“我去年提出要退出组织,那个组织不同意,还派了几个壮汉要来杀我!”她放下手,瞪大了眼睛,“新谷一郎求他们放过我,他们就说,要新谷一郎管好我,否则就把我们一家都杀了。”她抱住胳膊,开始发抖,“我害怕,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让亮太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所以新谷一郎才化妆成女佣,为了可以整天在你身边监督你而不受到任何怀疑。”我点点头,“若是被邻居发现男主人整天宅在家里无所事事,会引起注意的。”

“所以,他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我和亮太。”夏奈上身前倾,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能不能请你跟警察说,放了他?”

“这个你放心,只要解释清楚,他们不会过分为难他。”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被警察带走,如果被那个组织知道了,搞不好会来找你麻烦。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我……”夏奈的脸顿时变得煞白,“那他们要是来了,我……我和亮太岂不是……”

“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我要你发自内心,如实回答我。”我按住她不住颤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你,愿不愿意提供那个组织犯罪的证据?”

“证据?”夏奈一脸迷茫,“他们做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可是……”

“别说废话,就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我……”夏奈咬住嘴唇,几秒钟后用力地点点头,“我愿意!”

“那就好。”我松开她的肩膀,坐回沙发上,“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和你儿子的安全,我会保证,你不用再担心了。”

“啊?”她看起来很惊讶。少见多怪,犯得上那么惊讶么?

趁她消化我的话的时候,我向安室透汇报了进展,并向他提出了新的要求。一分钟后,他回复我:你闲的吗?

我微微一笑。也许我真不该管这种闲事,但是谁让我有个该死的职业病呢?

“还有一件事。”我对夏奈说,“我想问你,关于一个都市传说。”

…………

[日记本]

她,她怎么会……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能感觉到心脏砰砰乱跳。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搞不懂。警察?她确实在调查青天守护者的罪证,可是她为什么会对那个所谓的都市传说感兴趣?难道她知道些什么?不,不应该,按理说那件事处理的很干净……

不,冷静下来。那件事,没有人会知道的,没有……

我连做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不再发抖。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视线不自觉地在房间游离。鬼使神差地,我看到了大衣柜最下面的柜门敞开着,里面可以看到几个纸箱。那里面装的都是我在Garc时期的东西,比如写歌词的笔记本、乐谱、CD,还有日记本……日记本……我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年至少要写满一个本子。

我起身走过去,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搬出一摞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这些都是我前些年的日记,包括五年前发生那件事的时候的日记也在里面。要说有什么还需要处理的,大概就是我当年写的那些日记了。我一本一本翻找起来,很快找到五年前的那本。我翻到那件事发生的那段时间,大致浏览一遍。果然,我这个习惯看起来并不是个好习惯,我把那件事前因后果以及全部经过几乎原原本本地都写了下来。不行,这些东西不能再留着了。我狠狠心,把关于那件事的所有日记都撕了下来,揉成一团。

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到旁边一个封皮敞开的本子。那是六年前的日记,那一年是我跟她一起度过的最后的一段还算美好的时光。我放下纸团,拿起那个本子翻起来。翻到中间,一片黄色映入眼帘。

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心脏好像被人捶了一拳,猛地一阵剧痛。几秒钟后,我已经泪流满面。

那是一片已经干枯的四叶草。

…………

[第四段回忆]

“讷,夏奈酱~”她指尖捏着一个绿色的小东西向我跑来,“你快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那是一棵四叶草,是她从我们所在的这片三叶草中找到的。真是幸运呢!

“快帮我拍下来!”她将四叶草举到我的相机镜头前,我对好焦,按下了快门。

“太难得了!”她还在仔细端详着那棵四叶草,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她,好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经常有人说,她是一个高冷的人,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其实很爱笑,笑起来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可爱。而且她的笑极富感染力,看着她的笑脸,我的嘴角总是跟着不自觉地勾起来。

“呐,夏奈酱!”她突然将四叶草举到我面前,“送给你吧!”

“诶?”我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以后可以一直幸运啊!”

那年是我们出道十一周年。

从那之后,这棵代表幸运,也代表着她对我的祝福的四叶草,就被我夹在了我的日记本里。

…………

[痛哭]

说实话,我有点震惊。

夏奈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跑下来,手里捏着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和几张纸。她的脸上全是眼泪,眼睛已经有点红肿。我眯眯眼,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夏奈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用力地喘息着。

“关于那个都市传说?”我坐直身体。

“算是吧……”她将手中的笔记本摊开,我看到两页纸中间夹着一片黄色的植物,仔细一看我吃了一惊,那居然是一片四叶草。

“这是……”

“这是友理送给我的。”她的眼泪突然稀里哗啦地流下来,“她……她希望我幸运……可是我……我却……”

“看你这个状态,莫非……”我叹了口气,“那个都市传说……”

“我……啊——”她开始嚎啕,声嘶力竭,声泪俱下,“我对不起她……她找到那棵四叶草,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我遇到麻烦她第一个想到帮我……我对不起她……”

我拿起被她随手丢在旁边的那几张纸,那几张纸应该也是从某个笔记本里撕下来的,纸张已经布满褶皱,但又被展平,看起来应该是被撕下来后撮成一个球,又展开的。

那是夏奈的日记,日期是五年前,Garc解散后一个月。

…………

[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x年8月15日,天气多云。

一个月过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今天早上,友理打给我,问我为什么要参加昨天的电视节目。

我皱眉,心里一阵厌烦。我参加不参加节目关你什么事?我知道我的语气很糟糕,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当初是谁说,想要结束乐队生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互不干涉?现在又跑来对我的事指手画脚,烦不烦啊?

我真傻,我还苦口婆心劝她,哼,她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否则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要解散?说什么感觉自己没有灵感,想到此为止,统统都是借口!

我看看亮太,他还在睡着,没有被我吵醒,我松了口气。也好,解散了也好。一个月以来,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闲。我可以更多地陪着亮太,更多地帮助一郎处理青天守护者组织里的事务。

话说她当初还阻止过我参加青天守护者来着?一想起这件事,我就想笑。说什么要我小心,笑话!如果有危险,一郎会参加吗?

吃过午饭,我刚把亮太送回房间午睡,她就又打来电话,问我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吃个饭聊聊天。我想拒绝,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卦。聊聊也好。

我们约定明天上午去以前常去的咖啡厅,在那之前我得把亮太安顿好。

……

x年8月16日,天气晴。

我按时到达咖啡厅,她已经等在那里了。我在她对面坐下,一人点了一杯咖啡。

她先是跟我寒暄,聊了几句天气、家人之类的套话,然后一脸忧虑地提起青天守护者。

“我觉得那个组织有问题。”她的原话。

我没理她,我也不想跟她争论这种事。之前我们就因为那个组织的理念争论过,我说那个组织的环保理念虽然激进但真的很好,她说那种理念跟恐怖组织没什么区别。诸如此类的争论从我加入那个组织开始就时有发生,从去年年底一郎公开参加了一次组织的电视节目后,我们的争论也升温了,到最后经常演变为争吵和冷战。

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我面前。我从里面抽出来一叠照片。

照片的内容居然是……

青天守护者的巨大条幅下,一群穿着印着组织logo的T恤的人正拎着汽油桶,向一辆农用拖拉机上倾倒。下一张照片里,那辆农用拖拉机已经被火苗吞没,冒出黑烟。

她说这是上周在她住的地方附近拍到的,我所参加的那个组织的人在烧农民的拖拉机,理由是那种老旧的拖拉机排放废物严重超标。

我皱眉。这件事我听一郎说过,但是他说的是那些农民在组织成员的劝说下主动提出请他们帮忙将排放超标的拖拉机处理掉的。

她示意我接着往下看,我看到那些组织成员将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农民围在中间殴打。

殴打?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角落里那个举着牌子的,怎么那么像一郎?

她说,那群人就是一郎带去的。那群人根本不是去劝说农民放弃排污超标的拖拉机的,而是去打砸抢烧的。

胡说!开玩笑!我把照片丢到桌子上,站起来,拎着包,转身就走。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呵,为了诬陷一郎,有意思吗?

照片一定是p的,对,一郎不会做这种事……

可是……

我在想什么啊?我怎么可以怀疑一郎?

晚上,一郎洗漱完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摆弄着。我躺在他旁边,几次想开口问问,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突然他的手机振动起来,他像被触到开关一样跳起来,快步走向阳台。

我悄悄爬起来,把耳朵贴在阳台门上,隐隐约约听见他说“不听话”“暴力手段”“烧掉”之类的。

不,不会的……

……

x年8月17日,天气多云。

我打给友理,约她来我家。

很快,她到了。我把昨天晚上听到的告诉了她。

她表情很复杂,问我怎么想。我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相信一郎会做那种事,可是他昨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出乎我意料,友理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告诉我把它放在阳台之类的一郎经常打电话的地方。

不,我不想怀疑一郎……可是……

我到底该怎么办?

……

x年8月18日,天气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想这样的……

友理,对不起!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我本来只是叫友理来家里,把录音笔交给她,可是没想到一郎突然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男的。

全是血……

友理,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想……不想……

……

x年8月19日,天气小雨。

一郎一直在安抚我,我算是平静下来了。

昨天他和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男的突然出现,看到了那只录音笔,还有友理带来的她拍到的组织成员殴打农民的照片。那张照片里有一郎,还有那个小胡子。他们回来的太突然,我们根本没来得及收拾……

然后那个小胡子居然直接抓住友理的头发,将她的头用力地撞向茶几。我尖叫着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友理已经满头是血倒在地上不再动了。

那个小胡子慌乱地跑了出去。一郎抱住我,大喊着叫我冷静。我不停地尖叫,不停地挣扎。最后,他给了我一巴掌。

他回房间找了一条毛毯,将友理裹在里面塞进车后座,然后拉着我一起坐上车。

我们把车一路开到乡下,找了一条小河,将友理和那条毛毯一起扔了下去。

回到家,一郎开始清理客厅,用消毒水把地来来回回拖了四五遍。

从昨晚收拾完,到今天一早,一郎一直嘱咐我,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我们都得完蛋。那个小胡子是组织一个什么秘书长的儿子,地位很高,得罪了他我们一家就完了。

对不起友理,对不起!

……

x年8月20日,天气阴。

前天晚上回来后我一宿没睡着,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睡着,却一次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我只能哭,我知道我对不起友理,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怎么会遭遇这种事?

我后悔,后悔没有听她的劝。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就像一郎所说的,如果我说出去,我们全家都得完蛋。我不想死,我更怕给亮太带来伤害。

我只能对不起友理。

…………

[审讯]

我一脚踢开审讯室的门,越过横沟警官径直冲到新谷一郎面前,把他从凳子上拎起来,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他的脸几乎瞬间就变得通红,鼻子流出血来。

“你干嘛?”横沟警官扑上去检查新谷一郎的状况,“你要打死他吗?”

“我已经极力克制了,否则我也许真的会打死他。”我冷冷地说,“渣男!”

“你什么意思?”横沟警官站起来,严肃地盯着我。

我没理他,瞪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新谷一郎,说:“五年前杀害中井友理的那个小胡子是谁?”

“唔喔喔唔唔……”新谷一郎吐字不清。

“别tm浪费我时间!”我推开横沟警官,照着他肚子踢了一脚,疼得他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

“说!”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想阻止我的横沟警官,蹲下来把新谷一郎拎起来,“我不想再问第三遍。他是谁?别说你不知道!说!”

“他……他叫山本克夫……”

“横沟警官,这个山本克夫涉嫌于五年前杀害一位名叫中井友理的女性,还与打着环保组织旗号实际进行恐怖活动的青天守护者组织有勾结,你管不管?”我几乎是冲着横沟警官吼出这几句。

“你等等,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横沟警官看起来还一头雾水。

深呼吸。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新谷一郎丢开,从口袋里拿出夏奈的日记递给横沟警官。

“我马上安排人去查!”横沟警官看完,把纸还给我,转身给手下安排工作去了。

我蹲下来,把新谷一郎扶回凳子上,在他对面坐下。旁边负责看守的警员张嘴想要说什么,被我一瞪又把嘴闭上,安静地坐在旁边。

“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我说。

“我……”新谷一郎向后缩着,摇摇头。他的脸已经肿起来,鼻血还在肆无忌惮地流。

我让警员去找人给他处理一下伤口,警员立刻快步离开。

新谷一郎向后缩得更紧了。

“我不会再打你了。”我说,“我就想问你,你拉着夏奈小姐加入那个组织的时候,你清不清楚那个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清楚。”

“那你为什么要拉她参加?”我压抑着心里的火气,“你自己想当恐怖分子那是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拉上她?”

“我……”新谷一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脸埋进手心,呜咽着说,“我也没办法,是他们,他们逼我……如果我不照办,他们迟早会杀了我一家……”

“那你为什么不向警方报告?”我站起来,腿碰倒了凳子,发出咣啷一声,吓得新谷一郎浑身一颤。

“我不敢,我怕死……”他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他们威胁我……”

“威胁?”我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看你挺享受的嘛,不像是被威胁了。”

“我……对不起!”他没有再狡辩。

我厌恶地离开了审讯室,让警员去给他处理伤口。再待下去,我真怕控制不住自己。

右手隐隐作痛,应该是刚才打新谷一郎那一拳用力过猛。正常情况下为了防止自己受伤,打面部这类骨骼比较多的部位应该用掌,打软的部位,像是肚子,才适合用拳。可是刚才我实在是忍不住。我抬起右手,手指上已经出现淤青。

我靠在走廊,叹了口气,摸出手机向安室透汇报最新情况。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他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

“我有个建议。”他说,“去他们当年抛尸的地方找找看,也许还能……”

“别扯了,都过去五年了!”「抛尸」这个词让我听得十分别扭,“就算没被冲走估计也已经被淤泥埋起来了。”

“那你拿什么证明那个小胡子杀了人?”

靠!我懊恼地向后一仰头,后脑勺正好磕在墙上。

证据!证据!该死的!

我挂断电话,慢慢蹲下来,抱住头,揉着后脑勺鼓起来的包。

我没有证据,我只有夏奈的日记,可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那难道只能去找……尸体了吗?

…………

[河边]

不出所料。

警方第一时间控制了山本克夫,可是在夏奈和新谷一郎指认的抛尸地点找了两天依然一无所获,河道里的淤泥都挖了半米深,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尸体。

“估计冲走了吧……”横沟警官无奈地说。

虽然很不甘心,我只能看着那个山本克夫一脸得意地走出警局。

警方的搜查人员已经从抛尸地点撤离,我载着夏奈又去了一趟。夏奈已经哭了两天,现在几乎没有力气,只是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田野发呆。

小河边,几个村民正围在那里指指点点,看到我们的车停下,他们互相看看,四散而去。

我扶着夏奈走到河边,她看着河水出神,不知不觉又流下眼泪。

“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她说,“伤害重要的人的经历。”

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心里一酸。

“我后悔啊!”夏奈仰天长叹。

我拿出一张纸巾,却不知道该不该递给她。

我又想起那个都市传说。它是假的,夏奈没有杀害中井友理。它又是真的,中井友理是因为夏奈而死。

“打扰一下,你是夏奈小姐吗?”背后传来一个女声。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年轻女子。

“这位是夏奈小姐。”我说。

“真的吗?”她看起来有点兴奋,“居然见到本人了啊!”

“你是……”

“我叫田岛淑子,我爸爸家在这附近,我是回来看爸爸的。”田岛淑子说,“我一直是Garc的粉丝。太幸运了!”

我看了一眼夏奈,她拿过我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睛,努力微笑:“我是夏奈,非常感谢您的支持!”

“别这么说。”田岛淑子摆摆手,“应该是我们这些粉丝感谢你们给我们带来那么好的音乐。”

“可是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夏奈苦笑,“我不配……”

“是因为……友理小姐吗?”田岛淑子说,“我今天早上才回到家里,听爸爸说警方在这附近搜索……可是一直没找到。”

“嗯。”夏奈低下头。

“其实我有线索可以提供。”田岛淑子说。

“什么?”我和夏奈都眼前一亮。

“五年前,夏天,就是你们解散一个月后那几天,我刚好也住在家里。那天晚上我和还在世的妈妈来河边散步,在河边捡到一条毛毯。”

“什么?”我立刻上前一步,“毛毯的大小和花纹,你还记得吗?”

“是棕色的,挺大的,大概有两米长,两米宽。”

“就是那个!”夏奈捂住了嘴。

“那条毛毯附近没有什么人吗?”我追问,“头上流着血的。”

“没有。”田岛淑子摇头,“我跟妈妈怕是有人失足落水,还去叫村里的人帮忙沿着河边找过,没有发现有人落水或是受伤。”

夏奈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但是田岛淑子的下一句话,又让我们提起精神。

“那条毛毯,现在还放在我家仓库里。”

…………

[转机]

田岛淑子拿出了那条毛毯,我认出那就是当年新谷一郎用来包裹友理的那条。我做梦都记得那条毛毯的样子。

警方将毛毯带回去检验,第二天将我和清水小姐叫到警局,告诉我们在毛毯上提取到陈旧的血迹,还有几根头发。经过DNA比对,已经确认其中部分头发属于友理,但是血迹因为太过陈旧,而且遭到破坏,已经无法提取DNA。

“你们别抱太大希望。”那位留着珊瑚一样的发型的警官说,“这些根本不能证明山本克夫是凶手,甚至不能证明中井友理真的已经遇害。”

我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清水小姐还在跟横沟警官探讨如何让山本克夫认罪,横沟警官说没有证据就不要妄想,但是清水小姐看起来很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啊……

“清水小姐。”我轻声说,“我想回家了。亮太还在家呢。”

自从我表示愿意提供青天守护者组织犯罪的证据后,清水小姐就找了几个警察来我家保护我和亮太,但是我还是不放心离开家太久,毕竟突然出这么多事,我怕没有我陪着,亮太会害怕。

清水小姐没有拒绝,扶着我离开警局,坐进车里。

“你想放弃吗?”她问我。

“我不知道,除了放弃还能怎么办。”我疲惫地靠在靠背上。

“我也是你们的粉丝。”她说。

“谢谢。”我闭上眼睛。

“我不光是为了帮你。”她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没有再说话,她也没有,一路无言。

回到家门口,清水小姐把车开进院子里停好,我则跟着站在门口的警察走向房门。

“夏奈酱。”

一个有点低沉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那是,什么?

我浑身一颤,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滑了下来。

不,不会,不会吧……

我缓缓地回过头,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202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