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图书馆附近晨练,只见一个人影箭一样飞过。
是廖大头。
我远远地看见,蓓蕊戴着口罩,背着木吉他,在一棵大树下面。
廖大头飞上前去,一把拽住她的金发。
她赶紧把背上的木吉他拎到面前,紧紧地握着,她把这当作了武器,准备反击,却被廖大头抢夺过来。
蓓蕊啐了口唾沫,忽然起风,飞沫精准地飘到了廖大头的脸上。
“这世上有凉了的饭,还有凉了的事啊?”廖大头吃了炸药似的吼道。
“我他妈的上辈子欠你了?”蓓蕊反问道。
“你是不是真的对他动情了?说!”廖大头逼问。
“我就是喜欢他,咋了?”
“泼妇!你白瞎了哥的风流。”
“吃上‘叫驴’肉了?你哪是风流?你丫这是下流!”
“千年的烈女还怕万年的魔鬼了,你要么死,要么滚。”
“牙关里下了狗粪了?你他妈别喷屎……”蓓蕊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校门。
老猿默默地看着蓓蕊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云海之中。
操场上,蓓蕊坐在台阶上,叼着烟,跷着二郎腿,玩手机。
她纤细的腿俏皮地晃着,晃着。
老猿心跳突然加速,想过去和她打个招呼。
可不知怎么,翻来覆去的话语像胶水粘在脑浆上,什么也说不出,连“嗨”这个简单的问候都说不出口……
老猿如鲠在喉,转身慌乱地走着,碰见手捧《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我。
“你准备了几箩筐的话呢?”我补了一刀。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老猿道。
“羡慕我?你羡慕我,我还不知道羡慕谁?”我一脸诧异。
“你比我命好。”
“猫有猫运,狗有狗运,鸟有鸟运,可有各的运。哎,纵浪大化中,谁也不轻松。”
“屿树,我该咋办?”
“别怕,别逃,在女人跟前害怕就是懦夫。要么全部,要么全不!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
“老猿,你怎么了?看你最近这么忧伤。”我给老猿倒了杯开水,扔进几片茶叶。
“不瞒你说,我又被雷二揍了。在墙角,我对我拳打脚踢,说再不还钱就把我活埋掉。老子实在惹不起他们……我像走钢丝的少年,走在悬崖峭壁……”
老猿内心的火焰已然破灭,心情降至冰点,如同一棵被闪电击中的垂死挣扎的野草。
他难过地蹲在卫生间门口,目光凝滞。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浑浊的眼睛里写满悲伤,颓丧的脸上挤满沧桑。
男子汉,汉子难。
老猿像行尸走肉一样晃荡在校园,穿梭在这荒唐荒诞慌乱的世界。
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茫然若失地飘零在风中……
他蜷缩在电线杆底下,像孤魂野鬼。
“也许那伤口还流着血,也许那眼角还有泪,现在的你让我陪你喝一杯……”老猿破旧的手机响了,是萨克斯的来电。
老猿摁掉电话。
“就让那一切成流水,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他心如死灰,哼唱着悲壮的音乐,徜徉在云湖湖畔。
他想跳进这透心凉的湖中,打捞心中永恒的爱情。
他心情悲伤,双手合十,跪在湖边,无望地祷告——“我要的不是昙花一现,我要的是永不凋零的!”
他日日夜夜默默地许愿,总希望梦里所出现的一切,都能够变成现实,可惜这从未实现过。
他失魂落魄地围绕着云湖转圈,像一条即将死掉的疯犬。
微风胳肢着他的皮肤,刺挠着他的乱发,他突然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他想一死了之,逃脱可怕的债务。他后悔自己借了高利贷,更后悔自己一忍再忍。
他想杀掉廖大头,杀掉雷二,杀掉所有置他于死地的人。
然而他谁也杀不掉,他只能杀死自己。
“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够资本,既没有担当,也没有勇气,更重要的是不能坚持下去。与其陷入无聊的烦恼中,不如用狂热的激情挺身学习、工作。20年,究竟让心里滋生了什么?我真是20岁的年龄,80岁的心情。我还没老年人精气神好了。”老猿痛心疾首道。
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深渊,想挣扎无法自拔,俨然堕入了循环往复的噩梦里。
他常常出现幻听与幻觉,梦里还看到有人揍他催他还钱……他那天早上刚出校门就好像听见有人喊他,他躲进理发店好长时间都没敢出来……有天傍晚他看到一棵老树还以为是讨债的瞪他,他活活吓了一跳!他还经常梦见白无常要收他……
老猿抓着自己的乱发,狂喊:“他妈的,男人的尊严是比命还重要的!”
他麻木而冷血地摊在湖边,像一具木乃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