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沈明总算是止住了他那雷鸣般的哭声,而刚刚救了彭远的那位郎中先生这才也慢慢松开了堵着自己双耳的手。
“怎么样,这下你也痛快了吧?”
“嗯,是痛快多了!诶……”
沈明一抹眼泪,随后忙扭过头来。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还请先生受俺一拜!”
说着,沈明也是就要再给对方跪下磕头。
“嗳,使不得!使不得!方才受你几拜已是折煞鄙人,眼下切不可再拜了!”那人忙上前拉住沈明道。
可沈明却只朝对方一抱拳。
“先生救了俺大哥,便如同是救了俺沈明及众兄弟的命,就是再受俺多少拜也不为过!”
说着,众人只赶紧一起又朝对方跪了下来。
“嗳,使不得!使不得呀!诸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那人忙上前将对方一一扶起,见此时日已西斜,于是他便对沈明道:“既然天色已晚,我看你们也还是赶快先找个地方让你大哥躺下来好好歇上一夜吧。”
说着,那人又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颗药丸和一包药粉。
“这是在下自制的秘药,等会儿你将这药丸化于温水中让你大哥服下,再将这药粉敷在他的胸口上,今夜好好睡上一觉,待明日天亮后,便是他还不能纵马狂奔,可骑在马上慢慢赶路应是不成问题了。”
沈明一听遂忙将那灵药接过去用鼻子轻轻嗅了嗅。
“哦,这药竟如此神奇,先生真乃神医也!方才先生是不是说敷这药丸、吃那药粉……”
“反啦!反啦!是吃这药粉、敷那……唉,我都让你给搅糊涂了!”
旁边梁瞳则赶紧笑道:“应该是吃药丸、敷药粉吧?”
“不错不错,正是!”
“沈大哥,那就把药交给我吧,我知道怎么弄了。”
沈明一听正求之不得,他最怕的就是记什么“饶舌令”了。沈明遂忙将手中的药丸、药粉一股脑全都塞给了边上的梁瞳。
“小子,那就交给你了,等下你可千万别弄混了!”
“放心吧,沈大哥。”
对方见这下应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于是道:“如此那在下也就先告辞了。”
可谁知那人刚要转身离开,沈明却是急忙上前一把又将他拦住了。
“嗳,先生如何这就要走,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对方则微微一笑。
“噢,在下不过一闲云野鹤,本不足为奇。”
说着,那人轻轻摆了摆手,随后抬腿就要接着往前走。可沈明却是连忙张开二臂。
“嗳,先生过谦了,想恩公您刚刚才救了俺大哥的命,这可是我们大伙儿全都有目共睹的,要俺说先生可比那什么……噢,比那华鹊、扁佗要厉害多了!”
“嗳,是‘华佗’与‘扁鹊’,这二位可是悬壶济世的上古名医,在下不过一无名小卒,又安敢与之相较?”那人忙连连摆手道。
可沈明却只快步上前,随后将对方的胳膊一把揽入了自己怀中。
“不管怎么说,先生是我们兄弟的救命恩人这绝不会有错!反正既是今日天色已晚,那就请先生也权且于此留宿一夜,待明日俺大哥醒来后,我再将先生引荐给大哥认识,相信俺大哥也一定很想见见自己的救命恩人,亲自向先生您道声谢,若是今日俺就这么放先生走了,那明日大哥醒来后还不非得让俺再给气死过去,如此先生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其实,沈明之所以非要再三留下对方,一方面除了确实是想好好感谢一下这位救命恩人外,另一方面则也多多少少还有那么点小私心。他琢磨着,自己大哥刚刚才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谁知道等下又会发生些什么,这要是万一夜里头再有个什么好歹,那他们这帮大老粗还不全得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抓了瞎?既是眼下身旁刚巧就有这么一位现成的活神医,那沈明说什么也得拉住了不撒手呀。于是乎,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当即沈明只拉起对方便往回走。对方一瞅,既是盛情难却,索性也就不再推脱。
当晚,沈明便和梁瞳一起在那神医的指导下帮彭远上好了药。见此时躺在那里的大哥神情确已是和缓了许多,这下沈明也总算是可以放心了。这之后,就在与对方的攀谈中沈明才知道,原来救了他大哥的这位郎中先生名叫张濬,本是关内的一个员外。
张濬自幼学富五车,也算得博古通今之才,只是后来他不愿为世俗名利所累,因而便隐居到了乡间,不仕朝堂。又因其早年曾向做过御医的师傅学过一段时日的医理、针术,再加上这些年他自己于家中的研读,所以其在医术上已是颇具造诣。久之,那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也是都来找他瞧病。
岂料就在前些日子,那黄巢贼逆竟攻入了关中,甚至就连唐主也已逃离京师。张濬本不想走,可数日前有个好心的百姓跑来告诉他,说那黄巢已得知这一带有大贤隐居,现正派人于附近查访,找到后便打算将之请到长安去做官,一道扶保新朝。无奈,不愿屈膝贼逆的张濬便也只得跟着百姓一起逃离了关中。原本他正准备前往商山一带暂避,没想到却又是刚巧在这里遇见了彭远他们,便也算是彭远命不该绝吧。
第二天,当沈明醒来前去看他大哥时,却意外地发现彭远竟已奇迹般地自己坐了起来。
“哦,大哥,你醒了!你怎么……”
沈明忙跑过去惊喜地瞅了瞅彭远。
“大哥,胸口还难受吗?”
彭远则轻轻揉道:“奇怪,这会儿我胸中一点也不觉得憋闷了,脑袋也是神清气爽的,沈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大哥,昨天的事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彭远忙低头想了想。
“我只隐约记得好像你在我耳边一直喊个不停。”
沈明一笑。
“嘿嘿,这就对了!大哥,昨日要不是俺一个劲地在你耳边呼唤不停,生生地把大哥你又给喊了回来,恐怕这会儿大哥你的魂魄早就被那牛头马面给勾了去!”
旁边梁瞳一听却是赶紧用手捂住了嘴,而彭远则只将信将疑地坐在那里歪着脑袋、皱起眉。
“可我怎么记得有一阵子嘴里腥涩难忍,好像还吐了些什么?”
沈明一瞅也是再瞒不住了,于是便老老实实向大哥交代起来。他把昨日彭远是怎么吐血假死了过去,那张神医又是怎么让他起死回生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叙说了一遍,直听得彭远也是有些目瞪口呆。
“大哥,等下你可得好好谢谢那位张神医呀!”
彭远忙点了点头。
“但不知恩公现在何处?”
沈明遂赶忙起身呼喊。
“恩公!恩公!张神医……”
可他们四下里找寻了半天,却就是不见张濬的身影。原来,趁着今早天还未亮之际,那张濬便就已起身又悄悄查看过了彭远的伤情。见对方已是无有大碍,他便在彭远身旁留下一张字条,之后就独自一人先行离去了。
“先生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倘有朝一日能再得见恩公,彭某定当向先生亲自叩首拜谢!”
说着,彭远只望东而拜,一揖到地。
“诶,彭大哥,这里好像有张字条!”
梁瞳忙将张濬留下的那张字条拾了起来,彭远则赶紧接过去展开一瞅。
“呀!这张先生果乃世之高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