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莱惊魂未定地走在回T公寓的路上,不时还回头张望,害怕刘叔会像幽灵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刚才刘叔突然现身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过了一会儿,她就想起了之前刘叔交给她的那个包裹,这会不会和刘叔有关系呢?那只包裹刘叔为什么特意叫她去领?难道包裹已经在保安室里待的时间足够长了吗?可是她记得那天拿到包裹后虽然看不清楚上面的寄件人信息了,不过日期倒是很清楚。那只包裹不过是当天的件而已,刘叔对她这个普通员工的件如此上心,这显然就不合常理。
筱莱想不出答案,也找不到答案,脸上难免就覆上了一层阴影,她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每天都在一种无形力量的逼迫下不知疲倦的转动着,不过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特别的身心俱疲。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筱莱抬头看着天际边的那一抹幽蓝,那种摄人心魄的光像是这座城市的呼吸系统,它在极力地呼吸着天外的空气,那里估计是世外桃源吧!而这座被压抑在黑色的苍穹之下只有在无尽的黑夜里才能让人感觉到它像是奄奄一息的城市,被包裹着的高楼大厦和如蚂蚁般的人群,让这座城市像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在召唤着亡灵的聚集。
筱莱加快了步子,她不习惯一个人在街道上走夜路,即使周围都灯火通明,但这种孤独行走的滋味会让她觉得自己也像是这座城市里的一只夜灵。
以前她不会有这种感觉,估计是和凌美缇时常成队出入的缘故,所以才让她也开始逃避伶俜而行的时刻。
身后,医院被她远远的抛在后面,医院的大门被彻底的关上了,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专科医院和其它综合性医院不同,它的营业时间并不是二十四小时。
医院里一至六楼只有部分窗户中还透着光,那估计是手术后必须住院的患者,在医院的大门口也留下了一盏会开到天明的灯,它的瓦数极高,照亮了医院的牌匾和医院门口的那片空地。
刘叔已经完全做完了每天都要重复的巡视工作。他手里的手电筒发出一束黄色的光,照着从医院门口那片空地到保安室的路。
进了保安室之后,他就一个人坐在桌子面前发呆,手电筒虽然还有强光,但是不一会儿他就把里面的电池换掉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对崭新的电池,拧开手电筒的后盖,把电池装了进去,再按下开关,反复试了一下手电筒的光,这一切动作都在极其熟练中完成。
检查了手电筒的光之后,他满意的把手电筒放到了桌子上,这样一来,他可以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好更充足的准备了。
在他坐着的凳子旁边是一只黑色的帆布袋子,袋子里装着一只氧气瓶,他把袋子的拉链拉开后,就把里面的那只氧气瓶拉了出来,瓶子的体积不算大,但是足够他使用了。另外放在床板上的那件厚厚的外套也一定可以让他的身体保暖。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刻到来。
刘叔把保安室里的灯关了之后就躺在床板上放松了全身,他交叠着双腿,双手枕在头下,眉头的“川”字纹还是深深的陷在松弛的皮肤里。
保安室里几乎一片漆黑,他只是看着眼前从窗外射进来的那束灯光,光照在空中,一片虚无。这间房间里安静得出奇,听不到除自己的呼吸声之外的任何声音。不过对于刘叔来说,他早就习惯了黑暗和死寂。
他在床板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开始想着今晚要做的事情。他能不能找到地下之城的另一个出口?兴许会找到的,因为他已经为这次的旅程准备好了足够的氧气。
已经过了午夜,时针在12点的位置了,不过,他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这座不夜城到了午夜十二点还是会有许多醉醺醺的失足男女出现在街道上,虽然这些人不会对刘叔今晚要做的事情造成一丁点的影响,可刘叔还是习惯了在无人的夜里行动。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时间早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这时候,就意味着他该行动了。
刘叔利索地从床板上起来,拿起那件足够让他的身体暖和的外套穿在了身上,接着是把那只氧气瓶背在后背,最后拿起那只装了新电池的手电筒,他的地下之城之旅马上就要开始了。
站在画有壁画的那面墙体上,他抬头望了望其中一幅壁画,手在上面按了一下,其中一幅壁画便被缓缓的移动,转轴在另一幅壁画上,这一切操作起来他都很娴熟。
石门慢慢的被打开,伴随着一阵厚重沉闷的声响,里面是刘叔熟悉的黑暗入口,他没有迟疑,待石门被完全打开后他就抖了抖身上背着的氧气瓶,确定它已经被安全的固定好了后才准备进入那条通道。幸好氧气瓶的重量不大,在那狭窄的入口处他也完全能自如转身。
背着氧气瓶进去之后,在狭窄的台阶上就只能依靠着手电筒的光来前行。刘叔穿着的鞋子是在防滑方面做得最专业的运动鞋,每一次踏足这里的台阶,他都必须穿上这双鞋子。
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几天未来此地,台阶两旁的冰块又厚了一些,台阶上依然冒着丝丝寒气,直逼人的皮肤。在过窄口的时候,头顶那锋利如针的冰像一把把利箭悬在上方,把本就不大的空间挤得只能勉强容下一个人侧着身躯通过了。这比上一次经过这里时更加困难了。
刘叔不得不把身上背着的氧气瓶卸下来,等身体完全通过窄口后再把氧气瓶拉过来背在身上。他回头看着那个窄口,心想着下次来时估计它就会被冰封上了,那时候,他得再带一把凿冰的工具下来,可这样一样,麻烦就会接踵而至,如果凿冰的时候引发了整片冰壁的坍塌,那他很可能会丧命于此。想到这里,刘叔就变得有些无奈起来,所以,今天晚上能否找到新的出口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继续往前,再走一半的路程就到了那一方平地上,那一方平地仿佛是冥冥之中就给来人设置好的落脚点,地势不仅平坦,而且温度高于四周。刘叔在盘旋如蛇的台阶上一步步前行,直到到了那一方平地里。
首先他观察的就是那七个凹槽中的一个,那个被冰封的凹槽里的女尸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冒着丝丝寒气的冰槽里将一具年轻的女尸瞬间固化,所以她才能在里面保持着在生前的模样。
倘若抛开她已经是一具死尸的事实不论,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就如水晶娃娃被镶嵌在水晶宫殿里一般。
女尸的脸上并没有惊恐的神色,这说明她在生前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惊吓,这也是刘叔颇为费解的地方。女尸的手做着“OK”状,刘叔暗暗的想:这会不会是女尸生前想告诉活人的一种信号?
不过问题到此为止,今晚的刘叔并不是来观摩女尸的,而是来找新的出口的,所以他很快就开始工作了起来。有了氧气瓶的帮助,他可以在这座地下之城里待得更久,为找到新的出口提供了更长的时间。
刘叔拿着手电筒在冰壁和地面上敲敲打打着,时而将身体匍匐于地面;时而将耳朵内贴在冰壁上听着一切可疑的声响,但是一个小时之后,他转遍了四周都没有发现新的出口,蓝狐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这个问题在刘叔的脑海里开始不断的回放。他确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那天看到的那撮毛发分明就是蓝狐身上的,一定有别的出口,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地方罢了。
最后,他有些吃力地坐到了地上,把身上背着的氧气瓶放到了一旁,在不工作的时候,他还是省着用氧气瓶里的氧气,同时也想让自己的嘴巴舒服片刻。
手电筒的黄色光照在冰壁上,反射着一些散光,让有限的光束最大化的被利用。刘叔虽然坐下小憩,但是他的双眼可没有停止搜寻周围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能引起他注意的地方,他都会过去细细的查看一番,但如果只是错判,他又会回到原地,继续休息。
地下之城里异常的安静,只要刘叔挪动一下步子,就能听到被放大了几倍的回音,冷空气在盘旋的台阶里灌出一声声呼啸声,偶尔听起来像是谁在呼唤。在这又潮又冷的地方,仿佛冰封着无数的亡灵。
缓过来之后的刘叔恢复了一些体力,但是坐在地上的时间一长就让他觉得身体倍加的寒冷,即使这一方平地已经比其它地方要暖和了。他拿着手电筒撑在地上站了起来,必须让自己动起来才不会在这个极寒之地冻僵。他打着寒颤,身上的外套已经渐渐湿润,没想到自己还是高估了这件外套的保暖能力。这是一个不烤火根本熬不过一夜的地方,如果他能早一点意识到这些,估计不会只在外面多加了一件外套。
在地面上时,只怪他太想找到地下之城的新的出口,以致于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如何让自己能在这空气稀薄的地方待得更久一些上。
重新背上氧气瓶后的刘叔又鼓足了干劲,找新的出口让他回想起了当年在抗日战场上背着快要死的人在努力寻找出口时的情景一样。但与战场上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心里很平静,并没有那种为了求生而产生的焦急感,现在的他就像是为了探索而在从容中寻寻觅觅。
休息之后的刘叔脑子清醒了许多,他想起了刚才听到的呼啸声,那是风的声音,这说明这里有气流在滚动,那么出口肯定就在这个地方,不然,是从哪里吹来的风的呼啸声?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恼自己刚才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去寻找新的出口,如果探着风吹来的方向,那一定就能找到出口了吧!想到这里,刘叔竟然变得兴奋起来,这是难得的又一个发现,可以帮助他更快的找到目标。
或许是找目标的方向对了,刘叔开心的哼起了歌来;又或者是在这个如阴曹地府一般的地方,太过于安静了,唱首歌让自己不那么寂寞。
就在他哼了几句歌之后,突然听到了碎石掉落的地声音,他猛然收住了嗓子,声音戛然而止,他竖起耳朵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是静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不过刘叔确信自己没有幻听,他确实听到了碎石掉落的声音,于是拿着手电筒向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探去。
一步,两步,三步,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刘叔竟然也感到了害怕,他害怕声音传来的地方会出现自己意料之外不可控的事物,那样一来,他就会变得被动。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到底是谁?出来。”他张开嘴巴问道,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手电筒照射着的地方是一个冰封的拐角地。声音在这座地下之城里回荡,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在那拐角的后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当他再向前走一步时,视野已经能完全可以看到拐角的地方了,这时刘叔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的那个人影,披头散发下是一张惨白的脸。他见过她,是在医院七楼上班的一名女员工。
刘叔把手电筒照到她的脸上,只见她的嘴巴在动着,嘟囔着什么,发出细细的声音,但是刘叔听不清楚。
“你是那个叫黎黏黏的女员工?”刘叔皱起眉头问道。看样子,她就是黎黏黏,因为黎黏黏在医院里是出了名的怪人,对此,刘叔早有耳闻。
但是站在拐角处的女人完全像一具木偶,她的目光呆滞,双手自然下垂着,脸上是麻木的神情,只有嘴巴在一张一合着说些如魔咒般的话。
确定是黎黏黏之后,刘叔不再感到害怕了,他向前又走了一步,伸手去探了探一动不动的黎黏黏的胳膊,刚触碰到了对方的身体,刘叔的手就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
太冷了,怎么会有这么冰冷的身体?刘叔知道在这个冰封之地不可能有温存,可是看着只穿着睡衣的黎黏黏,她是如何到这里又是为什么不会被冻僵的?这样的问题在刘叔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接下来让他最吃惊的还是黎黏黏出现在这个地方。
刘叔是从保安室的壁画石门中来到这里的,黎黏黏不可能也是从自己来的地方走到这里的,因为在保安室里,没有人知道那幅巨大壁画的秘密,更没有人知道石门的入口。这就说明黎黏黏是从另一个入口来到这里的。刘叔的心里大悦,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问黎黏黏,答案自然可以揭晓了。
不过接下来的问话让刘叔一无所获,不管他怎么问黎黏黏,黎黏黏就是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她还是保持着最初的状态,对刘叔和眼前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就在刘叔抓狂的时候,黎黏黏开始移动了。她向着刘叔的方向走去,刘叔只好退步,她一步步向前,刘叔就一步步退后,最后她在那一方平地上站住了。
“你倒会选地方,只有这里才有一些温度。”刘叔看了看黎黏黏的双脚,她是光着脚丫子来到这里的,莫非真的是在梦游?刘叔开始相信黎黏黏从刚才到现在都是在梦游中,而不是故意装神弄鬼来吓唬人的。
知道这一事实之后,刘叔便不再做无用功了,接下来他只需要静静的盯着黎黏黏,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出口了。黎黏黏从哪里来的,一定会从哪里回去,这是刘叔得出来的结论。
他站在黎黏黏的身边,看着黎黏黏在梦游时的一举一动,或许,他还会有意外的收获,刘叔这样想着。
果不其然,黎黏黏开始有了动作,她走到了七个凹槽面前,对着已经冰封有一具女尸的旁边的空凹槽念念有词起来,双手还抬起平行放置着,像是影视剧中才会出现的作法的妖人那般,手指开始上下弹动。
刘叔讶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活了八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梦游的人会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举动来。如果刘叔年轻些,估计还会开始幻想着在黎黏黏的手下是不是会造出一些新物种来。
几分钟之后,黎黏黏就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了,她的双手也垂了下去。但是目光还是游离着,依然是在梦游状态中。
转眼,她就转身离开了那一只凹槽,也离开了那一方平地,这时,刘叔已经料到了黎黏黏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他跟在黎黏黏的身后,黎黏黏慢慢的移动着步子,往刚才的拐角处走去,到了拐角之地,她就伸出手在冰壁上按了一下,只见那里的冰块瞬间移动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刘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找了那么久的出口,原来就隐藏在这里,而这个拐角处,竟然还有一道暗藏玄机的门。
黎黏黏进去之后,刘叔没有多加考虑,也跟着进去了,在黑暗的入口里,幸亏他带着手电筒,而梦游中的黎黏黏是靠什么才能走这条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的呢?刘叔认为,黎黏黏应该不止一次出入这条甬道,不然梦游中的她怎么可能会对这里一清二楚?刘叔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而黎黏黏则像一只幽灵般在前面带路。
甬道里异常的寒冷,比外面那一方平地要冷更多,刘叔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从脖子间穿梭而过的气流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声喷嚏却闯了大祸,走在前面的黎黏黏突然倒了下去,刘叔看着躺在甬道里晕死过去的黎黏黏,一时间不知所措。他狠狠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懊悔喷嚏声太大影响到了梦游之人,这下可怎么办?出口还没到,黎黏黏就倒下睡着了。
刘叔把手电筒向前方探去,光束照射到的地方有限,再往前,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又是黑漆漆的一片。
看着睡死过去的黎黏黏,瘦骨嶙峋的她估计体重也不会重到哪里去。刘叔这样推断着,无奈之下,刘叔只能抱起她,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走着。
前后都有负重让刘叔慢慢的就变得气喘吁吁了,不过幸好他带着的氧气瓶里的氧气还算充足,这能让他在运动中血液和心跳都加速的情况下还能吸到足够的氧气,确保他在甬道里继续前行。但是黎黏黏没有用氧气瓶,所以刘叔必须尽快离开这条甬道。
走了许久,都没有看到出口,刘叔变得有些失望起来,难道这是一条死路吗?不可能啊,黎黏黏明明就是要从这里出去的不是吗?刘叔开始起疑,这么长的甬道到底是通向哪里,他不得而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抱着黎黏黏和背着氧气瓶向前走,如果没有估计错的话,他已经在甬道里穿行了近四十分钟了。
就在刘叔感到无望之时,前方像是出现了一丝光线,难道那就是出口吗?他的心里霎那间泛起了希望的涟漪,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他加快了步伐,直奔那一线光的地方而去。
到了目标之地后,刘叔就把黎黏黏放到了一旁,然后只身一人向前察看,只见那也是一道石门,看来这就是出口了。他有些激动的把石门推开,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让石门动分毫。或许像刚才一样,都是有机关的,刘叔开始在旁边寻找像机关一样的按钮,可是结果还是令人大失所望,他有些颓然的坐在甬道里,喘着粗气,难道就这样看着近在眼前的出口却出不去了?
他把手电筒扔到了一旁,想坐着安静的想想,可就在这时,石门却缓缓移动了,它被打开了!
刘赶紧拿起手电筒查看,原来是手电筒误打误撞激活了石门的开关,没想到最终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把黎黏黏推出洞口之后刘叔才钻出来,一出洞口,他就滑了下去,像是从土坡上滑到了平地上,不过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先躺在地上休息了。
他睁眼看着天幕,估计已经快到黎明了,所以刚才在甬道里才会看到从洞口里射进来的那一线微弱的光。在匀了匀气息后他才坐起来,用手电筒扫视着四周,这时手电筒的光已经明显变弱了,在光照射到的地方,他看到了那块石门,竟然是一块墓碑。
他惊得从地上弹起,虽然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可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遇到过这些会让人心骇的一幕了。他把手电筒照着那块墓碑,下一秒,从墓碑上反射回来的光就让他的瞳孔如猫眼般瞬间放大。
墓碑上竟然是华蕊父母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