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身世之谜

石王爷白了玉岚一眼,放下争辩的意思,相处多年,他也知道,在咬文嚼字方面,他确实没有玉岚纯熟,这么多年,东阳国大体还算太平,很大程度上,多亏了玉岚的尽心尽力。这个老家伙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挚友,说点什么他一直没怎么在意。

石丹看到父亲与玉岚丞相之间的眼神交流,看似一丝不服的彼此,个中深厚的友谊,背后日久争锋良性竞争得来的浓厚感情。

有一种感情,是多年争辩出来的进步,是相处摩擦出来的成绩,是彼此间光明正大的较量出来的战斗感情,这种感情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

看得出来,东阳故去的辉煌,少不了这一文一武两个重臣的共同努力,不知道他们的后代这些人中,有没有体会到他们这种共同进步的敌对关系的精妙处。

“谢玉叔叔赐教。”石丹淡淡浅笑,一句简单的话,结束了她爹与玉岚之间的一点小小争锋尴尬,他们谁都知道,在金銮殿上的时间是黄金时间,一点耽搁不起,说正事重要。

“郡主,眼下有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所以宣你过来。”皇帝欣然一笑,满意的看着石丹的种种表现,笑看着赞许着她的大家风范。

若是小家子气的人,怕是刚才看到有人当众指责自己的父亲,早就跳出来帮助父亲助阵,免不了一场斤斤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替代了眼下最重要事情的商议。

她看似一句简单的问候感谢,其中所站立的高度,早就超脱一般人的心胸,看的久远,俯瞰更多,这让一直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文武大臣无不暗自诚服,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女子,能有这种气度,让很多文武大臣都自愧不如。

“皇上抬举,小女子只能给一点拙见,希望皇上能兼听。”石丹淡然回复,一句话说的再平淡不过。

却不由得让朝下众人又一个纷纷一惊,先前还有几分疑惑眼神的众大臣们,在看到石丹闲谈风云的气概同时,不由的眼中怀疑被赞许代替。

她一句请皇上兼听,道出的是多少古今道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唐明皇溺宠杨贵妃,从古至今,多少皇帝因为独听不明而断送江山,误了百姓。

皇帝没有再说话,示意由太子继续说下去,递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

阳子陵一直聆听留意着石丹的一举一动,接到他父皇的旨意后,站在皇位一边的他走下红地毯铺满的御前台阶,走到石丹身边。

“三件事,第一件,是你答应的找出少女辱杀案的真凶事件,再有,阳子信刺杀太子,罪证确凿,按律当斩。”阳子陵第一件事说的淡淡而过,他知道这件事还有时间,比起眼前迫在眉睫的事情,这时候倒显得可以缓缓。

他在说起第二件事的时候,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露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狠绝,看向石丹的时候,带着一种暗自探究的深意味道,看的石丹身子不由得一阵发麻快速闪过。

石丹迎击着阳子陵的目光,想起在慈宁宫里的那一张充满温情的便签,她本能的寻找他眼眸中的痕迹。

很遗憾,她自己还是不能看透他,她除了能看见他一脸的温和笑意,尊贵中高不可攀,其他的东西遍寻不见。

是他隐藏太深?还是她失去了第六感的敏感?怎么一点找不到来自纸片上的那一种心意相通,字里行间就能清楚看到心意的感觉呢?

石丹用理智抑制住此刻来自心中不合时宜的感觉,用心对待着眼前的事件,专心分析,小心求解。

阳子信刺杀的太子,她是在场的,早就知道大家迟早都会发现的,让她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快会真相大白。

那么,他知道么?若不是为了她,那天他早就尸骨无存,哪有活命在这里逼问着她解决之道?

石丹迎看着阳子陵几乎是逼迫的目光,看得出,他非常想尽快的知道她的答案。

阳子陵看着石丹的淡淡浅笑,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到她变幻过笑意,他的迷惑让他蓦然间更加的紧张。

他是刻意这么问她的,似乎在他心中,比除了阳子信这个最大威胁,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她到底会给出怎样的意见呢?这点在他心中,不知不觉已经比事件最终的解决还重要,还让他关注。

“说吧,第三件事情是什么?”石丹看着阳子陵的眼睛,看不到一点她心中的那种期待感觉,不由得一丝失望闪过,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别想这些事情的好,她避开男人烁烁眼神,不再看他的眼,从最容易泄露内心秘密的地方,她还是不能看清他心里的感觉。

阳子陵稍稍失望,却极快的速度掩饰了过去,谁都清楚,金銮殿,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想保住脑袋,就要手提着脑袋,走在针尖麦芒的荆棘问题中间,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个平静而又庄严的地方,一句话就能左右上万人的生死,颠覆天下人的幸福苦难,任谁也不能忽视这种巨大责任所带来的压力感。

“第三件事,是这一次西边暴乱的事情。”阳子陵平静的说话,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高挺的鼻梁尖上,一个细微的肌肤涩痒,他很自然的想到了去挠挠。

而这一点,却让一边原本镇静的石丹感觉到没有防备的意外,从心理学上来说,说着话,不自觉的去摸鼻子,说明这个人说出的话是有问题的。

到底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呢?西边暴乱是石王府眼下的另外一个灭顶之灾,而且迫在眉睫,难不成?是阳子陵要灭了她的家族?不可能啊!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啊。

石王府势力不小,与太子宫联姻,一荣俱荣,他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自断手脚。

石丹陷入前所未有的深思中,一点她无意间看出来的意外,确实让她措手不及,打乱了她先前一些定好的思路,让事情变得变幻莫测。

都说生活是没有彩排的一场演出,接下来该演什么样的剧情,她的信心,在这个时候有了百分之一的那么一点点泄气,因此而变得沉静中难得一见的一丝忐忑。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阳子期走近她半步,难得一见的沉稳说话。

“在石丹郡主做出决定前,本王有几句话要说。”阳子期看着石丹踌躇的脸上一丝愁容,感同身受的一丝微痛写在深凝的明眸中,丝毫没有掩饰。

这让站在石丹另一边的阳子陵蓦然简单感觉到危机,他这几天一直以来的担心,此时变成了脸上的焦灼之意。

“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闯祸已经是东阳之福。”阳子陵隐隐怒意难以自制,一句话说的无情,个中深藏的不安,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怕,怕阳子期与他争,从那天在石王府亲眼看见他的实力之后,他就知道,只要他争,他就已经败了,一败涂地。

男人的自尊,却让他绝不容许自己就这么放下,哪怕看清楚了自己的最终境地,他也绝不容许自己败的那么颓废,他宁可站着死,也不能屈辱的跪着生。

“有没有关系不是太子您说了算的,事情重大,身为东阳子民,谁都有义务说出知道的真相。”阳子期莫名的一阵紧迫,迎击着阳子陵的话辩驳,期间无意的看了一眼石丹的表情。

“你——”阳子陵各种心绪汇集成一股恼火,他看着现在的阳子期就有种压力感,真想一把掐死他,永绝后患。

石丹感觉着身边的剑拔弩张,两个男人就在她身边针锋相对,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子,上次在街上,他们的怒焰已经交锋过一次,她不明白的是,这两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的就关系越来越紧张呢?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时候你们就别吵了好不好,让他说。”石丹实在不喜欢阳子陵那种看不透心思的态度,在两兄弟很明显的争执时候,把心里的情绪偏向了阳子期,带着一丝责怨的看着阳子陵。

阳子陵迎着石丹眼眸中的一丝怨,躁动的心情在这个时候猛地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再次看清她眼中的那一丝隐约可见的怨气,他的心被针扎一般的丝丝抽痛着,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失去了冷静呢?这不是他阳子陵一贯做事的风格。

他怎么会一看见阳子期这小子就莫名的想发火,想揪住他一顿痛打呢?难道最近是太多,着急上火?那也不会看见阳子期一个人莫名火大吧。

“听郡主的。”皇帝居高临下目空一切,让他惊奇的是,他看到他的两个儿子此刻奋进的力量在身上聚集,这点,似乎都与金殿上的这个唯一的小女人有关。

他淡淡一笑,深意悠远,庄重中给出圣意,意思很明显的站在了石丹身边。

阳子期这时候抓紧时间讲述起他这几天精心调查得来的结果,手里拿着一叠按着血手印的纸张。

“启禀父皇,儿臣这里有点证据,希望能给事情一点帮助。”阳子期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走来的太监交了上去,继续说着话。

“西边暴动的领军王成监军承认,事发当天中午,丞相府四小姐玉含烟去找过他,说是给他送酒,期间跟几个哨兵透露过,石王府临危的事情,而玉含烟小姐的贴身侍女绿珠也证明,当时玉含烟小姐是事先做好准备的,她的用意就是要挑事,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证词。”阳子期交上手里的东西时候,一边解释着上面的内容。

在场的所有人都猛然的一怔,所有人都知道石王府和丞相府不和,却同时是多年的世交,这么多年来,两家争执雷声大雨点小,这一次怎么会闹的这么大?

这下完蛋了,石王府和丞相府怕是要玉石俱焚了。

所有人都把紧张的目光,捏了一把汗的聚焦在丞相玉岚身上。

玉岚的脸色听到这些的时候,飕然惊变,他原本文绉绉白皙的脸色,此刻差不多变成了僵硬的墨绿色,还在为石王府担心着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了丞相府的灭顶之灾。

怎么回事?是这个无事生非的小霸王无事生非?还是含烟真的这么做了?她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玉岚心中有一百个疑问,这种时候也来不及去细想,他把不服的愤怒递给了傲视苍穹的少年男人阳子期。

他的多年官威,在交集到在他眼中不学无术的小霸王五皇子鹰隼般明眸时候,他从心底震惊了。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清澈中,还能让人觉得威不可攀的目光,高贵的让他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似乎他看皇上这么多年,也没有此刻的敬重感觉,那是从他心底暗生出来的敬畏感觉,叫他不由自主的不敢去窥视他的眼。

玉岚在心底强撑着尊威愤怒,手指深深的掐进大腿的肉里,强迫他清醒慎重,事情来的太突然,大到他难以想象,他措手不及的承受不住。

他正想为自己辩白,却有个人抢在他前面说出了他心中的辩白。

“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说,五皇子怎么能确定,您找的证词,都是事实呢?”石王爷揪心的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老友,他还来得急从剧痛中走出来,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老友如此的无助,被残忍打击着。

面对问题的时候,他很自然的和玉岚联手,一起逼问向五皇子阳子期。

“早知道有人不信,除了那些证言证词,本王还把绿珠带来了,就在宫中,大家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她,这丫头是个贪财的人,玉小姐给了她一个家传金镯子,丞相大人您看看。”阳子期义愤填膺的慷慨陈词,说话间把怀里的镯子掏了出来,交到玉岚丞相手里,继续和大家说着他这几天的调查结果。

“暴乱的部分士兵都说了,事情缘由是因为有人夸大其词的谣传了石王府的事情,让衷心石王府的将士们强烈感觉到危机感,才会一起出来讨个说法,而那些屠城的事情,根本就和他们无关,是有人栽赃陷害,借题发挥,这点,太子同本王一起亲自监督审讯,大家不信可以问太子本人。”阳子期说话间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一边沉默的阳子陵。

阳子陵目光微沉,他不愿承认,也不能面对事实说谎,这不是他的本性。

“怎么会这样?”

“是啊。”

……

朝臣纷纷议论,原本的暴动事件,此刻变成了一场暗藏的阴谋,这让明朗化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不由得让所有人暗自揪紧了心情,谁都不想身边,埋藏着不定时发作的危险,这种恐惧,远比一场战争更可怕。

“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我女儿做的这件事吧,五皇子,就算她去看了她多年未见的故友,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导致了这次事故,也不能说屠城的事情就是她做的呀。”玉岚仙风道骨的神情中,难以遏制的怒气隐隐发作,含烟才情过人,怎么会一时疏忽,做出这样大意的事情来?如今这场恶果终归与她脱不了干系,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沦陷。

“玉丞相,本王没有说这件事就是玉小姐亲手做的,只是!这么多证据表明,这件恶劣事件,起因是因为玉小姐,丞相大人熟读律法,该知道,无心杀人也是要一命抵一命的吧!何况,数千条人命!”阳子期步步紧逼,直逼玉岚身前,一双炯炯目光,鄙视而去,直逼得老丞相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后退着,直被一根龙柱挡住去路,才颤颤巍巍的迎击起阳子期威逼的目光。

他看得出,这小子眼中容不得沙子,在他眼里,根本就是要了玉含烟的命才能解气。

这个不学无术的臭小子,什么时候对东阳律法也了如指掌?短短几句话,有理有据,竟逼的多年舞文弄墨的玉岚丞相难以招架的自惭形秽着!

满朝文武纷纷汗颜,面对阳子期的威逼之势,看着玉岚丞相哑口无言的怯懦,神情晃动着,大家不由得纷纷诧异着。

石丹看着阳子期一步步的清晰步伐,调理有序的陈词说法,不由得让她眼前一亮,这小子紧抓重点,把一件大事分化开来,各追其责,这一点狠绝利落的做法,倒是雷厉风行的很,亲眼看他做事有条不紊,石丹竟对他过往的浮夸行径有所怀疑。

怎么会有这么层次丰富的人格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呢?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谁说的她也不会相信的。

“五皇子,一个小女子的无心过失,您又何必——”有一直追随着玉岚的文臣看不下去,上前恭敬一礼,替玉岚请求说话。

“无心!若本王现在一个不小心,杀了您,您到了阴间会原谅本王无心之失吗?”阳子期犹然目光一转,一道精光雷电般闪过,直逼说话之人而去。

他虽然一直没有动手,那人却在飕然间吓得两腿一软,踉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觉得太可怕了,五皇子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威势竟能超过雷霆之势,直接打碎了他天灵盖一般,叫他浑身发抖,麻过全身,不由自主的瘫软。

“五皇子!这里是金銮殿。”皇帝又有开口,一直不见波兰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一句庄严的话语,却让众人纷纷醒神,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眼前的事情。

玉岚到底是熟读律法之人,他见阳子期势在必得要了女儿的命,一时乱了手脚,片刻之后,却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知道,此刻,据理力争,或许还能保住女儿的命,若是放弃,女儿必死无疑!

他把阳子期之前的话反复在脑海里排查研究,只希望,能尽快的找到漏洞。

玉岚挺直腰杆朝皇帝面前走了几步,希望能借皇帝的尊威让他更加的冷静睿智,阳子期紧随其后,密切留意着他的神情,他知道,这个老家伙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要随时准备重力反击。

玉岚薄唇边山羊胡须随风动荡,一抹静笑慢慢浮现,他看着阳子期的时候,多年临朝练就的老练已经全然出现。

“五皇子,您说,是绿珠说的这些话?您是怎么让她开口说这些供词的呢?”玉岚胸有成竹,他听到阳子期之前提过,这丫头贪财,这让他再迷茫中似乎抓住了一线生机。

“本王给了她临街的一栋房子。”阳子期照实说话,玉岚满意颔首,摸着三两根两三寸长的胡子,这边的石丹一直静静的听着,看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已经知道,又要出现转机。

只是,她不愿在这个时候去帮助任何一方,她要看看,这个五皇子,到底会怎么面对接下来玉岚已经抛开的陷阱。

“哦!这丫头贪财,什么都说了?”玉岚紧随其后追问,一句话说的极快,快到没有给阳子期丝毫反应的余地。

“那是,贪财的人满足了她的贪念,她什么话都会说出来的。”阳子期隐约觉察到空气中紧张的气息,努力寻找线迹的时候,据实回答着玉岚的问题。

“贪财的人满足了她的贪念,她什么话都会说出来的,那么伪证呢?”玉岚索然收紧语态,清晰重复着阳子期的话,最后一个疑问,让胜券在握的阳子期忽然觉得措手不及。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没想到石王爷上前追问了一句,“五皇子,您不能仅凭一个下人的供词,就说这件事是玉小姐做的,这可是关乎玉小姐的性命大事。”

石琨是看着玉含烟长大的长辈,这个时候,情感上自然偏向了世侄女,在大家眼里蛮好的一个女孩子,谁也不想就这么的被随意玷污要了性命。

阳子期茫然了,他这才意识到,一个人的名誉,在关键时候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原本他就是一个无赖混混,不学无术的臭小子,这个时候就算想精心尽力的做点事情,很多先入为主的观念早已经套牢了他,让他的路走得比别人更加艰辛。

可这些又能怪谁呢?怪命运?怪老天?

不,只能怪自己之前没能好好的保住他的名誉,让人生这一宝贵的财富肆意流逝,到如今想到他重要的时候,早已荡然无存。

此时的阳子期才知道,名誉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他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一件一件的捡起以前丢失的名誉,让他们重新在自己身上绽放出魅力。

石丹看着张口结舌的阳子期,淡淡一笑,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也好,要他整天没事烦自己,现在知道了吧!这个世界的事情,对谁都没有优化的捷径,臭小子。

她看朝堂上恢复平静,才坦然走出人群,朝高高在上的皇帝微微一礼。

“皇上,这些朝政大事的决策问题都不是小女子可以左右决定的,请问,皇上宣小女子来是为了……”石丹自知身份,这些关乎天下的大事,她绝不会自恋的认为,皇帝要她来决定怎么去解决,她一个人也不能控制天下所有事情的进程,她知道,自己不是老天爷。

堂上所有人从刚才的争执中醒神过来,看着面色无波的女子娴静如水,从没因为发生在眼前的纷扰忘记身份,跳出她该做该问的事情,她的淡定,让这里很多位高权重的男人都自愧不如。

皇帝显然是微微一怔,他看着石丹从处事不惊,连他都被刚才阳子期和玉岚的争执牵走了关注心思,直到被面前女人不见微波的话语惊醒,他才想起,宣石丹觐见的真正目的。

他要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怎么面对诸多大是大非,与没有那个能力能母仪天下,这关乎着整个东阳国未来的命运,他不得不小心。

“石丹郡主,太后的病已经起色不少,你有一个没有限制的心愿,你还记得么?”皇帝和颜悦色,话语无波,字字句句说的像是在聊家常,而不是正处朝堂之上的天下正主。

石丹偷偷瞄了一眼上座的男人,心中暗暗咒骂着,好狡猾的老狐狸,不怪端坐皇位多年,天下繁荣昌盛,这家伙太会利用资源解决问题了,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是把难题推给了她,还无声无息的剥得了她的权利。

可能怎么办?人家是皇帝,就算刷了点小心思,没有大奸大恶的情况下,谁又敢冒生命危险去责怪他呢。

“皇上圣明。”石丹坦然一笑,没有太在意,其实她也没什么心愿需要皇帝帮忙实现的,这个愿望用在哪里她也不在乎。

少女辱杀案她已经暗中找出一些眉目,只是悄悄的在进行着,石王府的前程被阳子期这么一闹,在她心中已经没了任何担心之处。

信王刺杀太子的事情,她觉得还轮不到她操这个心,人家不是有个足智多谋的母亲么?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个女人绝对不会让儿子出事情的。

至于玉家的事情?石丹看了看玉岚的苍老深眸,他满目的精光殚精力竭,用尽全力之后,是模棱两可的暗藏揪心。

她该帮助一个老人家去完成保护女儿的心愿么?那个女人曾经要了她的命!还处处和她作对,说让她帮助她,她怎么也不能完全的放下私心,她毕竟是个人,不是脱离了红尘的神灵。

石丹犹豫着,把目光放在玉岚脸上思索的时候,金殿之外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清脆的太监传送声音。

“玉含烟小姐殿外求见!”

所有朝臣都微微惊讶,这金銮殿上从没有女人上来过,今天真热闹,皇帝宣传来一个,这下又自动送上门一个!

石丹在同时也微蹙眉头,按理说,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女子,朝见的资格都没有,她怎么能在殿外求见呢?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天在信王府外,一老一少两个美女夕阳下惜别,恋恋不舍。

皇帝思索的目光从阳子期和玉岚脸上快速扫过,面前的争执久久无果,当事人能送上门来,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觉得,很有必要,该让玉含烟进来一搏。

“宣——”皇帝淡然开口。

太监忙前忙后,匆忙实施圣意,东阳朝廷开国历史上,迎来第一次御前的女子争夺战。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城,芳菲遍野的郊外野地里,遍野盛开的野花如天上繁星一般明媚耀眼。

阳子信千年寒冰的面容,在看见野地里等着他的青春少女,千娇百媚笑脸迎他的时候,染上了一层薄红色的暖光。

“百灵!找我干嘛?”他跑着矫健步伐到百灵跟前站定,看着她明亮笑眸给了一个微笑,迅速的恢复原样。

百灵却看的出来,他的笑虽然短暂,却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对她的感激之意。

这些天,她没有一刻的不缠着这个男人,简直让他经历了有生以来烦恼透顶的黑暗岁月,同时,他亲眼目睹着,他脸上的千年寒冰一点一点的消融痕迹。

虽然极其的缓慢,却是万分艰难的美好开端。

“呵呵,没事,俗称的事情解决了,明天我们就要回京城,我想,想——”百灵娇羞把玩着自己的发梢在手里,笑容一番涟漪之后,没等话说完,忽然扑上阳子信身边,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他微微吃惊的微启唇瓣上落下一个吻。

阳子信惊诧的双手举过头顶,心头猛的被刺激的一个收紧,下意识的想要推开百灵。

可来自她檀口上的那股异常馨香,却在同时激起他身子内的无尽渴望,让他不由自主的想着深入,不愿就此罢休的冲动着。

他在这一刻纠结的凝滞了所有的思想动作,身子和心理都沉醉在少女温情旖旎的吻痕之中。

若是没有这些天白领的百般纠缠,若不是亲眼看见她的机灵巧慧,他断不会有现在的反应。

百灵就如一股甘泉,早已不知不觉的悄悄注入了他刚烈坚毅的内心,让她的这一吻,变得浑然天成,顺其自然。

百灵羞红的脸在阳光下光彩夺目,看阳子信没有了往日的抵住,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咯咯”一笑,她背身低头笑开。

阳子信看着此刻一改往日泼辣难缠的娇美女子,心里不断回味着刚刚那一刻突如其来的瞬间美好,他的心里就向住进了一只激情四溢的猫,不断抓挠着。

抑制不住的激情,他忽然从背后抱紧了她,慢慢升温的吻,流连在她耳垂脸颊,激情吮吸着来自她身上的特殊体香,沉醉其中。

“谢谢你,百灵,谢谢你——”阳子信呢喃的话语淹没在流连的吻痕中,情不自禁把怀里的柔软身子越抱越紧,暗生出一种将她揉进身子里的冲动。

“谢我什么,呵呵——你弄的我好痒。”百灵虽然好玩成性,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忽然的一个紧张,笑着挣开男人的束缚,侧脸笑看着他尴尬的问道,一张春娇小脸,红的像是盛夏里,西天的晚霞,一片红艳。

阳子信已经涌起的激情被忽然的推开,在看到百灵一双不断闪烁的大眼睛无辜纯洁的盯着他看,他觉得身子就快炸开了一般的难受着,却不愿就这么强迫一个女孩的意愿。

“谢谢?谢谢你从一群乞丐中慧眼识珠,就下来苏城城主的遗孤,苏连城,若不是她的帮忙,我们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查清楚苏城的所有事情。

阳子信想起这几天历经生死的艰险时刻,少不了百灵的机灵帮助,才能查清楚苏城城主被害的真相,查清楚有人假报良田受灾的事实,为的就是让天下人心混乱。

只是,他们还没找到幕后黑手,让那个操控这一切的人给跑了,他想起来就十分遗憾。

”就这个?“百灵抿嘴一笑,一直细察着阳子信闪烁的眸中那份尴尬,她笑的更加樱花灿烂。

阳子信纠结了,他看着面前女孩笑的鬼魅,知道精巧的她早就把他看透,却有意一直没有点破,这个女孩太坏了!坏到让他一直”恨“的牙痒痒,恨不得一口就吞她到肚子里面才”解恨“。

”还有?还有么?有么……“男人飞扑上去紧紧抱住女人在怀里,揉进身子里一把的力度,却又怕弄伤娇嫩如水的她,他狠狠扑,轻轻下,一口咬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再也不愿松开的温柔缠绵着。

春色无边无际,佳人在怀,清风和煦的吹在真情相拥的人身边,花香曼舞丝柔,让人沉醉向往的画面。

这时,却有一声惊天厉喝忽然的从远到近,一声暴喝的同时,一把拉开白领的身子在一边,一巴掌打在阳子信的脸上,快到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这么做的!“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影落定的同时,话音也落在了他们的身边。

”爷爷!爷爷不要——“百灵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阻止风刀打下去的巴掌,还是没能来得及,她张开细弱的双臂护在阳子信身前,一脸愤怒的看着她的爷爷,风刀。

风刀看着被他从小到大呵护酌定百灵生气的样子,他心痛了。

”小灵子——“他想拉住百灵的手,却被百灵一把甩开。

”再也不理爷爷了,小灵子没有你这样的爷爷!“百灵委屈的一串泪珠说话间滚落脸颊,她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打阳子信,他这一巴掌打下去,打痛了她的心,让她的心痛到了撕心裂肺一般的难受着。

”你没事吧,信。“她捧着阳子信瞬间红肿的脸,用衣袖擦着他嘴角的血迹,泪像断线的珠子。

她知道她不仅仅是为了阳子信挨打心痛着,从小到大,她最在乎的就是爷爷风刀。

爷爷含辛茹苦的把她养育大,她知道爷爷对她来说恩重如山,她不能不听爷爷的话,可是,从小到大对她千依百顺,宠爱有加的爷爷为什么要阻止她爱他呢?

这是她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全心全意,从第一眼开始,她就看上了他,她却知道,爷爷若是不准,她就算心会痛到裂成两半,也会扼杀了心中的这份挚爱的。

所以她哭了,哭的凄惨而又决裂,让她身边的两个男人都心碎了。

风刀看着百灵从小到大的开朗,他是第一次看见她哭,哭的如此的伤心,他又怎么不知道这孩子天生的善良,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的好孩子,可是——

”爷爷,求您,让百灵嫁给我,我愿为她赴汤蹈火。“阳子信在看见百灵脸上的泪滴的时候,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刀,他没有看见过她一丝不快乐的时刻,他一直以为,百灵天生就是个永远不会伤心忧愁的女孩子。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为了他挨了一巴掌,哭的如此伤心欲绝,这足以让一个血性的男人心都碎了。

”爷爷!求您——“阳子信跪在地上一再重复着他的决心,他不愿看见百灵的泪,不愿,他早已经不知不觉的贪恋上她”咯咯“朗笑的样子,她哭的样子像一只利爪,生生抓紧了他跳动的心,不然他好好地活着。

百灵惊讶了,她含泪看着阳子信,柔荑纤指缓缓走在阳子信额前眉宇间,看着他坚毅的样子,她忽然的破涕而笑。

”傻瓜。“她略带死丫的笑语,含泪凝视着他。

她知道,他已经爱上了她,她心里开心,同时,万分难过着。

先前她以为分开只有她一个人承受着痛苦,现在忽然间明白,他已经离不开她,她把祈求的目光投给了爷爷风刀。

若是只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善良的百灵情愿自己痛苦着,可如今,她看不得深爱的男人易饲养好的苦痛。

”唉——“风刀年过半百,哪里看不出年轻人之间的春动心思,他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孽缘!孽缘——想不到我连赶竖赶,还是晚来了一步,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对你们说实话了,原本我打算把这些话一辈子烂肚子里面的,现在!不说不行了。事情与你们有切身关系,要怎么样,你们自己选择吧。“风刀万分无奈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子,也许,这就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有些情缘,是上天早就注定的情债。

百灵惊愕了,她从来没有看到爷爷这么懊恼过的样子,心中带着满腹自责,她抱紧了风刀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靠在他身上。

”爷爷,您别难过,百灵一辈子不会离开爷爷的,就算嫁了,我也要带着爷爷一起嫁。“小女孩教程的笑泪渍未干,让人经不住的想要百般疼爱。

风刀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心情百感交集,伸手抚了抚她脸上的泪痕,禁不住的又叹了一口气。

”哎——算了,我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你们,怎么决定你们自己选择,我老了,看着孩子们幸福也就够了。有事情情,人必须去承担的……“

风刀缓缓道出十几年前的一段往事,事情与百灵,与阳子信都密切相关。

想当年,少年风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想,其中包括她的小师妹沐晴。

可年轻气盛,眼高于顶的他,一心沉迷玄力修炼,不知不觉,荒废无数少女的倾慕光阴。

直到有一天,人到中年的他任就孑然一身,孤单寂寞成了生活中最大的感受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本该百花盛开的青春岁月,不知不觉已经过去。

好在当时已经成年的小师妹还无怨无悔的一直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看着小师妹春花正茂的姣好笑容含情脉脉,他在心底种下了一颗爱情的种子。

三个月,还有三个月他的玄力就达到了登峰造极,天下无人能及的高度,小师妹!到时候师兄一定会带你畅游天下,做一对神仙眷路。

风刀在心里埋下爱情种子,更加努力地修仙玄力,不惜闭关,却一个字也没有和小师妹说起。

沐晴眼睁睁的看着风刀走进密室,正如这么多年来,他一次次的从她期待的目光中冷漠离去。

她的心碎了,梦落了,整个人被伤的千疮百孔般凉透了——

师兄!沐晴这辈子也不能引起你一丝一毫的关注目光对吧?沐晴不信!不信——

白衣如仙的女孩在那一刻,泪眸含恨,飞奔在冷风中飘零,宛如盛开的鲜花被狂风吹落,炫舞多姿,却是无尽的感伤。

失落的她漫游无际的时候,她预见了一个无赖,罗三。

混迹青楼妓院,赌场牌房的男人一眼就看出了沐晴的为情所伤,他当然知道,此时此刻是一个女孩子最薄弱的时节,他怎么能轻易的放过这么一顿可口而又美味的丰盛午餐。

”小姑娘!你这是怎么啦?看你长这么漂亮,怎么能如此浪费美好青春呢!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多圆!我带你去湖边欣赏欣赏……“罗三动情嗓音小心翼翼,情场老手的男人不费吹灰之力,没几天就把沐晴空虚的心境里填满了他的”关切怜爱“的笑意。

”只要你能一辈子对我好,我不介意你一无所有。“沐晴躺在男人怀里的时候,满目含笑,心中是对师哥的鄙夷愤恨。

师哥,你看,师妹不是没人疼惜的人,没了你,我一样的幸福快乐!

”当然!你是我一辈子唯一的老婆!我罗三就算死,也要死在你的怀里——“男人花言巧语,巧笑逗乐,让沐晴感受着一个女人所有爱情中渴望的荣宠。

她却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纯熟的调情手段,都是源于他一天天糜烂生活的丰富经验,清纯的她哪里能逃脱罗三精心编制的梦网,甚至从没有怀疑过,枕边的男人对她有什么不轨图想。

守在湖边茅草屋里,看着两只鸡,一块菜地,等着相公暮色中醉生梦死的摇晃身形归来,是她接下来所有生活的主题,一直到她挺着大肚子,身子不便的时候,她依然无怨无悔的等待。

因为她的男人告诉她,他每天都应酬都是为了给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拼出来一个美好的未来。

沐晴相信了,毫无怀疑的去相信她肚子里孩子的爹,她哪里知道,男人只是每天出去喝酒赌钱,偶尔帮人家打架争几个小钱,然后去青楼里找个姑娘花光了才回来。

”罗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即将临盆的沐晴衣衫单薄,站在寒冬白雪里的等着她的男人到天黑才看见他回来,关切的迎上去问道。

喝醉酒输了钱的男人看到沐晴的一脸忧愁,顿时火冒三丈。

”扫把星!都是你!每天都是一张哭脸迎着老子,老子才会这么背,一天到晚的输钱,输钱!万花楼的小红都不理我了,嫌弃老子没钱。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罗三狠狠的一巴掌打的沐晴接连几个转身倒在冰冷的湖水边,紧跟着一脚飞起,狠狠的踹到她身上。

沐晴还没来得及想罗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已经被撕心裂肺的剧痛折磨的一声嘶吼。

”啊——好痛,好痛——罗三,我——我——我要生了,快,快帮帮我——“惊慌失措的沐晴哪里还能想到很多,濒临死亡一般的痛,让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这唯一的一个人身上,她一直死心塌地跟着的相公,她决定一辈子依托的男人身上。

”要生了?“男人醉眼朦胧,瞄了一眼冰冷湖水中,慢慢染红的血色在暮色白雪中,是那么的刺眼,他忽然的咧牙一笑,熏黑发黄的牙口慢慢变成摇晃着的狞笑。

”要生了?好,好——沐晴,太好了,一个孩子可以卖三两银子,而且立刻就能拿到钱,沐晴,你快点生快点——“男人高兴地手舞足蹈,踉跄的走到沐晴身边,也不扶起还在水里的她,只顾着看着她不断流血的下身兴奋的满目发光。

沐晴仿佛被惊雷击中天灵一般的惊愕,她在这一刻才发觉,她跟着这样的男人是多么可笑的事,她怎么能期望这样一个男人能给她幸福呢?

”师哥!啊——“沐晴一声呢喃之后,撕心裂肺的一声仰天长啸,同时,孩子降生在冰冷的湖水中,一出生就冻的搜搜发抖。

”不要抱走我的孩子,不要——“她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泪眸中,绝望中眺望着男人的背影匆匆离去,孩子的迷茫前途,让她身为一个年轻的心,悔恨到了极点。

沐晴在最后的弥留时光里,看到了她师哥的身影朝她匆匆走来。

”沐晴!“师哥哭了,抱起她在怀里飞了起来,一切犹如梦境之中的美轮美奂,是她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温暖画面。

”师哥!你来啦!可是,师妹要走了,你怎么不早一点,哪怕早那么——那么一点点,我的孩子……“沐晴惜弱无力的话,甜蜜淹没了沧桑,悔恨,她临死的时候,嘴角含着人世间最美的笑,带着一种牵挂离去。

风刀眼睁睁的看着挚爱死在怀里,他仰天一声长啸,悲凉,痛苦,锥心的悔意铺天盖地。

可是,一切仅仅是晚了一步,时间不等人,世事已成定数,来不及了,他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