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失我爱(1)

伟的媳妇要生产了,他向主任请假的时候,实习护士芸在一旁闪了出来。芸美丽的眼睛含着忧郁,问伟,嫂子要生了?伟没想到此时会遇上她,慌不择语地说是的是的。芸就接着说,恭喜你呀。伟没再说话,也没有看她,急匆匆地转进产科。虽说伟是一个外科大夫,但对产科的工作不甚精通。伟的父母有三个儿子,伟排行老三,老大老二生的全是女孩,父母把希望寄托在伟的身上。与其说是寄托于伟,不如说是寄托于他的媳妇。媳妇快要临盆了,伟的父母就撺掇着要到医院,父亲通知伟请假照顾媳妇,母亲便烧香祷告求菩萨赐一儿子。伟在产科门口见到了父母,心乱地说,她又不是早产,现在来这里干什么?母亲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又不是生孩子的女人,好歹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我还没经验,你有经验把握住。伟不再言语。妇产科大夫告诉伟,看情况她现在不生,先让她住下吧。伟安顿好了媳妇,父母就手不闲脚不歇地为这位即将献大功劳的儿媳妇准备起晚饭来。伟没事可做就走了出来。漂亮的芸像轻风一样正向这里飘来,伟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芸笑着说,我想看看她。伟说,你看她咋甚,又不是你媳妇。芸掩嘴笑,不是我媳妇是你媳妇,你这么潇洒,她必定俊俏,我想借此机会看她到底有多美。伟往外走,芸也跟了上来,半晌才听伟说,她没你美的,否则我不会对你一见钟情。芸打了他一下,转了话题,等嫂子生了孩子后,我一定要看看她。说话间,他俩已到了街上,伟给芸买了串糖葫芦,糖葫芦有红又大,鲜灵灵的和芸一样耐看。

过了两天,伟的媳妇生了一个女婴。伟的父母热度马上降了下来,父亲唉声叹气,母亲却不选场合地说,原以为她是一个传宗接代的,想不到也是一个没用的东西。产科大夫笑着劝伟的母亲,现在男女平等嘛,不要乱责备人了,你瞧这小家伙多惹人喜欢。那刚出世的小婴儿在襁褓里,手足乱动,不一会儿就尿床了。伟的母亲垂着泪说,我家不缺这样的娃,咳,家里算是绝后了。伟的父母不再照看伟的媳妇,收拾了收拾,互相搀扶着走了。伟的媳妇经婆婆一数落,本来很委屈,他们这么一走,悲伤地泪也掉了下来。伟急着没法。媳妇说,你的父母不照看我,你惹嫌我生了女娃,你也可以不照顾我。伟安慰她,哪里话呢,咱们毕竟是夫妻情深,我照顾你,好啦,不哭了。伟让媳妇躺下好好休息,他决定请假一个月来照顾媳妇。但过了几天,伟的母亲又来医院闹事了,她指着伟说,你成天不上班干什么,不要伺候她,生了个女娃倒享起清福来,让她自己管自己。伟一边是媳妇,一边是母亲,进退两难。媳妇见婆婆说话如此刻薄,反驳她,这是我们俩的孩子,你不管我俩管,犯你什么呢?婆婆说,我犯不了什么,可我一声令下,能让你俩离婚,我家后代不能没有男娃。伟,明天务必上班。媳妇听了,眼泪涟涟。伟最终还是上班了,成天闷闷不乐,愁眉不展。芸以为他所愁媳妇没人照看,便欣然到产科照顾嫂子。芸给嫂子讲故事,讲笑话,抱孩子,使整天惆怅的嫂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芸喜欢伟,为了使他的爱人能够欢欣,她愿意多付出一些辛劳。伟的媳妇呢,她打心眼里感激这个素不相识的小白衣天使,觉得她人善随和。这样想着,就越发讨厌起伟的父母来,就连伟也算上也不是好东西。在这个时期,他竟然听他父母的话去上班,而不听我的。伟闲时来看媳妇时,媳妇眼抬得老高,瞟也不瞟他。芸看在眼里,心中纳闷。如果伟问媳妇,你吃过了吗?媳妇就顶一句,你管得着吗?私下里,芸问伟,你两人是怎么搞的?伟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正闹离婚。芸吃了一惊,感情不和吗?伟不知该怎么说,茫然地点了点头,忽一会才说,反正,这是迟早的事儿。

媳妇出院了,没有回婆婆家,抱着孩子回了娘家。伟能体谅到媳妇的难处,随她去吧。对于芸,伟着实感激她照顾媳妇无微不至,于是请芸下酒吧。伟坐在芸的对面一直无语,脸上飘着愁云。芸就觉得尴尬,小心地又问一句,你们真的感情不和吗?伟苦笑了一声,他不知该怎样回答芸的提问,感情不和这个词对于推诿芸的提问还是比较可以,但自己心中的苦和忧不能一古脑尽诉芸。伟又点了点头,苦笑。他发觉自己现在言语木讷,没有发言的主动性。芸此时可怜起伟来,给他杯里斟满了酒问,那你的没满月的女儿跟谁呢?伟说,她若要就跟她,她不要,我,我要。伟说话含糊其辞。小家伙好可怜呀。芸自语,然后喝尽杯中的甜酒。她拿起酒瓶却给伟斟,伟笑说,我杯中还满着。芸觉自己失态,脸不由窘红起来,你快喝嘛。伟就饮尽了杯中的白酒,这一次芸给他斟的是甜酒。灯光下,伟发现芸的脸庞更迷人。他问芸,你实习完后到哪里工作呢?我还不知道。芸回答得极快。伟又陷入了言语木讷的状态中,他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上,都有他现实的苦恼,只有正确面对现实,人才可走出困境。然而,有多少人愿意面对现实去拼搏去奋斗,而他们头脑中的一些无意识的意识正又重新困扰着他们,大概人生的坎坷就是如此吧。芸哪里知道,伟不愿意抛弃刚刚建立的家,说和媳妇离婚,那是父母的意思,伟从小在农村长大,家里的一言堂压住了他任何想法。

但芸毕竟还是提出要到伟家中一次,伟应允了,带着她回了家。伟的母亲见了漂亮的芸,欢喜得不得了,连声称赞姑娘生得美长得俏,和伟配上才是真正的一对。芸听了很厌恶,如果没有伟在身旁,她会离开这里的。芸在伟家大半天,看着什么都不舒服,唯独与伟在一起才觉得心里舒坦些。芸向伟提出了一个问题,你的父母是不是不喜欢嫂子生了个女娃?伟支吾着说,这个,这个问题是很不好解释的。芸又问,假如有一天我嫁了你,也生了女娃,你母亲还喜欢我吗?伟顿时语塞,芸满腹疑团。芸临走时,伟的母亲极度热情,给他塞见面钱,芸不好意思接受,望了伟一眼,伟暗示她手收下。芸就收下了,于是往外走,伟的母亲又说,以后一定还来呀。陪伴着芸走出二三里地才罢。芸心想,天下母亲的心都是如此吧,我太多虑了。

伟的母亲回家后,就怂恿伟和媳妇断了,伟心下舍不得,又不好开口。母亲就说,你胃口好大啊,家里养着一个媳妇,现在芸又想嫁你,你要哪个?你也不仔细琢磨一下,你媳妇是个乡下人没文化,而芸有文化和你是同行,人又漂亮,那才叫般配呢。反正,你不去找你媳妇,我去。伟着急了,望着信口雌黄的母亲嚷,妈你这叫干啥呢?母亲不搭理他,一个人径直去了。伟此时又想起了芸的话,假如我也生了女娃,你母亲还喜欢我吗。伟更加痛苦。过了个把钟头,伟的母亲回来了,满是欢喜,一副胜利的样子,见着伟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媳妇她终于同意离了。伟心中怆然,母亲是怎样“逼”媳妇就范的,他想象不到。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任风如何吹也吹不走他心中乱如麻的思绪。他想起了要给芸打个电话,就走进了电话亭。喂,是芸吗?我现在心里很乱,很想你。芸在那边说,我就去你家找你,好吗?伟说行,放下电话就转回家。进了屋他见媳妇已回来了,一个人独自坐在炕沿上,脸上有刚拭去的泪痕。伟向她搭话说回来啦,媳妇说问我咋甚,你既然同意要和我离婚的,还问我咋甚。一听媳妇的话,伟就明白,这是母亲从他俩中间搞的鬼。伟说,其实我不愿意和你离的。媳妇带着哭腔说,你不愿离是假的,让你妈再给你说个媳妇,务必要生个男娃,免得那时生了女的闹矛盾再离婚,这个女娃我要。媳妇话没说完,婆婆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说,你的累赘你不要谁要,赶快收拾东西到你该去的地方。伟瞪了母亲一眼,妈你怎么这样说话!这时,只听屋外一声甜美的叫声,伟,你在吗?伟的母亲向外望了一眼,脸上的怒色顿时化作笑容,哟,是芸来了,快到那边屋子坐。伟的母亲不想让芸进这个屋子,但芸已经跨了进来,首先引起她注意的是还在小声哭泣的嫂子。嫂子见了芸问,你怎么来了?芸很纳闷,伟和嫂子不是感情不和吗?她怎么还在这里。芸茫目地说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芸这句漫不经心的话语正符合老太太的口味。伟的母亲一听便乐了,又冲媳妇说,对呀,你怎么还在这里,该让位了。媳妇猛的被婆婆的话语刺痛了神经,她明白了,伟不是和她在演戏,真的要和她情意两断。伟啊伟,你却是这样一种人,往日的恩爱情深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化为乌有了。她终于爆发出嘶喊的力量,指控屋里所有的人,你们都不是人。伟,我算看透你了,衣冠禽兽的东西。芸,你这么善良和漂亮,为何要嫁给伟,他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你将来会后悔的,他的母亲会挖苦你,就像现在挖苦我一样。他们嫌弃我生了女娃,嫌弃我是乡下人,呜,呜呜。媳妇难过地再说不下去,掩面大哭。婆婆不敢再大声指责媳妇,因为有芸。伟心如刀绞,又替媳妇难过,又担心芸胡思乱想。芸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力不体支,昏倒了过去。伟吓得忙扶抱住她,喊着芸你醒醒。伟的母亲急忙掐芸的人中,媳妇哪能经得看这种场面,她太身单力薄了,哭着跑出了门。伟回头喊了两声媳妇不奏效,欲把芸托付给母亲,却让母亲瞪了他两眼再不吱声了。他和母亲把芸扶到床上让她躺了下来,母亲出去了。芸缓缓地醒了过来,目滞地看着伟。伟猜不透她正想什么。芸问陪着她的伟,看来你媳妇还是爱你的,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伟说,我很爱我媳妇,只是母命难违,再说咱俩都是一见钟情。你胡说,芸打断了他的话,你母亲让你离婚你就离,忍痛割爱也得做,这是什么道理?芸的话语铿锵,伟很感激和佩服爱自己的女子能为苦命的媳妇说话。芸又说,生了女娃就闹离婚,难道你妈不是女人?我们女人比你们男人心细,比你们男人活泼开朗,没我们女人,你们男人爱谁?伟被芸一连串的语言激起了话题,他说,我无能为力挽回我的媳妇,你若能让我们破镜重圆,婆媳和好,我让我媳妇叫你嫂子。芸忽的一下坐了起来,让你媳妇叫我嫂子,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当你老婆。伟让她的话惹红了脸,却又冷不防被芸亲了一下他的脸。伟摸着被亲过的地方看芸。芸说,我爱你归爱你,但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一个人活在世上要胆大心细,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你一个大老爷们,却不如我一个弱小女子,我就不信在当今社会你们还如此重男轻女,我就不信我斗不过你的老母亲,我就不信你媳妇回归不到你的身边。伟再次被芸的话语震惊,他不知道芸有什么办法能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