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雄谦逊的说:“我乃一介书生,对为官之事,兴趣索然,只想在有生之年为中国的民众,谋求一个稳定,民主的政府,这便是时雄的最大心愿。”
一旁的袁克定冷笑了一声:“宋先生不要忘了,目前世界上主流国家都是采用君主立宪制,比如日本,有天皇也有总理,再比如英国,有女王还有大臣,难道这些国家就不民主了吗?所以说,看事物也不要太片面,更不要受到某些用心不良分子的蛊惑,他们往往利用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的单纯,去煽动闹事,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宋时雄报以微笑说:“袁先生说的也有理,英国,日本的却是君主立宪制,可是这些国家的总理或者是大臣,都是由国会议员共同参与选举的,而不是一党说了算的体制,这就是中山先生以及时雄竭力推举的责任内阁制度,所以,时雄会不遗余力的为此呐喊助威。”
“宋时雄,你看问题太幼稚了…..”袁克文刚想说什么,此时,在一旁的赵秉轩似乎闻到了弥漫的火药味,连忙说:“今天是年三十,咱们不谈政治,不谈政治,咱们还是用心听越剧吧。”
雪婉清依然投入的唱着《十八相送》,对客人们的政治纷争全然不顾。她柔软的身姿,甜美的嗓音,当一曲完了之后,博得了满场喝彩。
袁克文更是要求雪婉清再献唱一曲,婉清大方的说:“婉清就再唱一曲《白蛇传.断桥》吧”
随着一阵悠扬的二胡序曲和节奏的竹板声,婉清娓娓唱来:
西湖山水还依旧
憔悴难时满眼秋
山边枫叶红似染
不堪回首忆旧游
想那时,三月西湖春如绣
与许郎花前月下结鸾俦
实指望,夫妻恩爱同携老
有谁知,风雨折花春难留
看断桥未断,我心寸肠断
断桥残雪,只留我孤影独伴……
婉清声情并茂,忘我的演绎着这段旷世恋情,情到深处,每每拭泪,情寓于曲,曲浓于情,一身素白色的长裙,犹如白蛇娘娘转世,仙乐声声,在克文的眼里,婉清化生成了遥不可及的天上的仙子。
曲终人散,婉清向每一位致谢之后,就隐退门后。只留下余韵回荡在整个水云阁内。
回味之中,老袁感叹道:“哎,自古以来,多少传奇故事,多少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引得英雄也弹泪啊,哈哈….来,大家干杯吧。”说完,带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宋先生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应该在北平多待会时间,北平的名胜古迹还是很值得一看的,长城啊,颐和园啊等等,也可以有空来秉轩家里小坐片刻。”赵秉轩说。
“只因时雄时间仓促,日后有空,定会去赵都督家中拜访。”宋时雄礼貌的回答。
“听说,宋先生竟然住在简陋的旅馆里,连暖炉都没有,实在是可亲可佩啊,不如,宋先生可以入住到位于城郊的养和别墅里,这是父亲特意为宋先生安排的住处。”袁克定说。
“哦,不了,谢谢袁大人的好意,时雄心领了,时雄还是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宋时雄微笑着。
一旁始终温文尔雅的莲英说:“莲英在此谢谢袁大人的厚爱,时雄只是一位普通的书生,不值得袁大人如此青睐,莲英最最了解先生了,时雄平日里生活简单,只要有书香陪伴,粗茶淡饭就足也。”
“好吧,就尊重宋先生的意见吧。”赵秉轩说。
晚宴结束,步出京华楼,只见不知何时,整个北平已经是白色的世界,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走下京华楼的台阶,老袁竟然像小孩般,用手抓起了一把雪,捏成了一个小雪球,笑呵呵的说:“好多年没见这么大的雪了,哈哈…”说完,将小雪球扔向了远方。
爆竹声声,此起彼伏,预示着一个春的开始,赵秉轩双手拱手道:“宋先生,宋夫人,我们告辞了,袁大人准备了马车,专程送你们二位回去,就不要推诿了吧。”
宋时雄犹豫片刻说:“好吧,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马车停在了宋氏夫妇身旁,两人再次向老袁深深拜谢,进了马车,马车扬驰在雪花飞舞之中。
……
…….
荣升堂里灯火通明,苹香手里拿着一副红艳艳的对联,对着荣升堂的门框两边比划着,这贴了高一点,不好看,低一点又没派头。她叫来了文艳。
“文艳姐,春姨让我把这幅对联贴上去,你帮我看看,别贴歪了。”说完,苹香把一副写有“日进斗金”的红幅对联摆在了左边门框中央。
“再往下点挪,这样正好。”文艳从远处望着说。
苹香又将另一幅写有“财源广进”的红幅贴在了门框的右边,并让文艳比较了一下位置的高低,最后又将一张写有“满堂红”的横批贴在了荣升堂金字招牌的正下方。
两人远远望去,不偏不斜,红艳艳一片,将荣升堂装扮的年味十足。
老板章勋发提着两只大红灯笼,吩咐打杂工桂叔将原来的换下来,将新的两只大红灯笼挂了上去。
两只红艳艳的灯笼,分挂在荣升堂的两边。
“甭管有没有生意,这气势就是要出来,干我们这行的,灯笼就要年年换,天天点,这就预示着生意兴隆,一本万利啊,哈哈….”章勋发对着正在挂灯笼的桂叔说。
“是啊,是啊,章老爷,今年一定鸿运当头,财源滚滚。”桂叔也不忘记说几句吉利的话。
荣升堂大厅里,春姨正在擦拭着正中央的财神佛像,千得罪,万得罪,财神老爷得罪不得。今晚还要大放鞭炮,迎接财神的到来,春姨双手合十,对着财神佛像,口中念念有词。之后,又领着众姑娘们,三叩九拜的,煞有介事的在荣生堂门口燃放烟花爆竹。还未到十二点,整个八大胡同,已经硝烟弥漫,震耳欲聋,鞭炮的碎屑,厚厚的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上,装点着这冰天雪地的世界,犹如铺了一层红地毯般,蔚为壮观。
每一家青楼都煞费苦心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为来年生意兴隆讨个吉利。
“今晚肯定没生意,姑娘们,放你们一天假,好好玩玩,说不定过了今晚,你们就没那么空了。”春姨对着众姑娘们说。
苹香,石榴一溜烟去了文艳房里打麻将。
“反正今晚也睡不着了,不如打个通宵麻将,难得春姨肯放我们假,三缺一,快去叫凤翠也来玩吧。”
凤翠是堂里新来的姑娘,姿色一般,但是脾气极好。
苹香手脚麻利的洗了牌,开始了四方城大战。
“哎,过了这年,不知咱们处境会怎样?听春姨说,要让我们都学一门才艺,听说了吗?”文艳先开口说。
“谁知道呢,我看让我学,我也学不会,天生就不是那料,哎,还是想办法找个男人,把我赎了出去,嫁了算了。”凤翠唉声叹气。
“这年头哪儿找得到好男人啊,尤其干我们这行的,就算娶回去,也不会把我们当正房的。”苹香洗着牌说
“能当二房,三房就不错了,也不求啥名份,只求有个归宿。”文艳接着说。
“我糊啦…哈哈….”石榴一推牌局,大声叫道。接着又苦着脸说:“唉,我石榴最命苦,到现在还没开张过,要不是我能做家务活,春姨早就将我赶之门外了。谁让我没有你们漂亮呢?”石榴嘟着厚嘴唇说。
“苹香,春姨有心让你学琵琶,你听说过吗?”文艳问道。
“嗯,姨跟我说过了,文艳姐,你觉得我适合弹琵琶吗?”苹香睁大着圆眼睛问道。
“苹香妹妹天资聪颖,学琵琶是最有可能成为当红倌人的,既然春姨有这个心,那就好好学吧。”文艳说。
“是啊,苹香妹妹,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有资格学琵琶的,像我….想学都没这个份呢….”凤翠一脸的不悦。
“我嘛,干脆就是一个打杂工的,石榴真的想哪一天,就算回老家种田,都比在这里开心…..”石榴说完,竟然呜呜起来。
“好了,姐妹们,我们都是逼不得已,才来这里干这行的,我们在北平举目无亲,就算出去了,也难活下去,谁让我们是女人呢,还不如就在这荣升堂里,过一天算一天吧。”文艳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各位姐姐,今天可是大过年的,不能哭哭啼啼的,咱们应该要笑才对啊,没听春姨说吗,干这行,就要整天笑着脸对人吗?来,大家笑一个吧。”苹香说完,冲着大家做了个鬼脸。
四位女孩,看着可爱的苹香,都大笑了起来。笑声不停,却带有一丝的惶恐与不安,在这除旧迎新的夜晚,显得尤为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