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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学的原则或许斩截地跟建筑学原则正相抵牾,不过十九世纪少数坦白的建筑师仍认识到工程师们能够为他们的最终得救提供关键性的锁钥——因为这些人拥有的正是他们极度缺乏的:确定性。工程师们立足于一种显然无懈可击的方法,用以评估一个设计的明智与否:只要一个建筑的结构能有效地履行其机械功能,他们就能确信地宣称它是正确和诚实的;而如果它背上了不起支撑作用的柱子、装饰性的雕塑、壁画或雕刻等等负担,那它就是错的,就是不道德的。

将对美的谈论置换为对功能性的考量,保证了将建筑从关于美学的复杂而又没有定论的争执的沼泽中解放出来,转而追求一种没有争议的技术性事实,也由此确保了对于一个建筑外观的争论将可能和对于一个简单代数方程式的答案的争论同样具有专属性。

在功能性原则作为一种新的衡量原则确立之后,整个建筑史都将被重新考量,建筑史上的杰作也将放在诚实与谬误的相对比例中重新评价。罗马人因他们加诸圆形大剧场之上的柱子被判为不诚实,因为这些雕琢精美、价值不菲的石头只假装起到支撑上面数层建筑的作用,而任何工程师都能看得出来,事实上支撑起整个建筑的只有那些拱门。

同样,约翰·巴尔塔萨·诺伊曼在班茨的菲尔采黑利根朝圣教堂的所有方面都撒了谎。其内墙看来像是撑起了整幢建筑,但承重的担子事实上是由一个分散而且隐蔽的结构承担的。就连诺伊曼那彩绘的穹顶也压根不是真正的屋顶,而只是一张依偎在真正的传统倾斜屋顶设计之下的粉饰灰泥表皮。

虚假的天花板:
约翰·巴尔塔萨·诺伊曼,菲尔采黑利根朝圣教堂,班茨,1772

查尔斯·科克里尔,阿什莫林博物馆和泰勒里安学院,牛津,1840

与此类似,查尔斯·科克里尔也被裁定为在设计牛津的阿什莫林博物馆和泰勒里安学院时几乎可耻地不实和浪费。他的罪名是堆积了大量爱奥尼亚式柱子,它们围绕在建筑外围,本来可以承受四层石造建筑的重量,实际上却只托着几个花盆和雕像,而将建筑真正的重量留给隐在墙内的另一组柱子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