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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从江河到大海

春秋是古代战争的宝库,所有战争类型都在其中,自然也包括海战。不过,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最早的古代水军图画,仅存于战国时期(公元前475—前221)青铜器的纹饰中,这些纹饰的表现内容,装饰性远远大于纪实性,所以,无法证明它表现的是哪一场具体的水战或海战。

战国时期描绘“水陆攻占图”一类的青铜器,我国已出土多件,比较典型的大约有四件:

一是1935年河南汲县山彪镇大墓出土的一对战国早期的“嵌错水陆攻战纹铜鉴”(嵌错是古代一种金属表面装饰工艺,也称错金银,是用金银或其他金属丝、片嵌入青铜器表面,构成各种纹饰),有两楼船作战场景,战船是桨船,分上下两层,上层为战士,甲板上为手持弓矢的士兵,下层为桨手,甲板下为面对前方站立的划桨手,船并无帆装,图中有人物292个。此器现藏台湾。

二是1965年四川成都百花潭中学战国墓中出土的战国早期的“嵌错宴乐攻战纹铜壶”,壶身纹饰有四层,第一层为“习射、采桑”,第二层为“宴乐、弋射”,第三层为“水陆攻战”,第四层为“狩猎”,画面有人物200余个。

三是被列为北京“故宫十大重宝”之一的战国早期“宴乐渔猎攻战纹青铜壶”,壶身纹饰有三层,表现“采桑习射”、“宴乐打猎”、“水陆攻战”等劳作和习武的情景,有人物178个,鸟兽鱼龟94个。

青铜器战船纹饰墨线图

由上至下,依次为:

1... 1935年河南汲县山彪镇大墓出土的一对战国早期的“嵌错水陆攻战纹铜鉴”,画中有两楼船作战场景。

2... 1965年四川成都百花潭中学出土战国早期的“嵌错宴乐攻战纹铜壶”,壶身纹饰有四层,第三层为“水陆攻战”。

3...北京“故宫十大重宝”之一战国早期“宴乐渔猎攻战纹青铜壶”,壶身纹饰有三层,第三层为 “水陆攻战”。

4... 1983年广州象岗南越文王赵眜墓中出土的“羽人船纹铜提筒”,画面描绘似打了胜仗凯旋或海上祭祀的情景。

四是中国航海博物馆近年自浙江民间征集的一对战国“嵌错水陆攻战纹铜壶”,壶身纹饰有三层,其第三层为水上战斗。

这些承载着重要文化内容的青铜纹饰多数被研究者们描绘为便于观赏与研究的“青铜器战船纹饰墨线图”,此中水上战斗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总体讲这些器物上的纹饰表现形式与内容大体相同,可见这是当时的贵族们常用器物的时尚纹饰。此中纪实性较好的、海战味较浓的是故宫博物院所藏“宴乐渔猎攻战纹青铜壶”和中国航海博物馆收藏的“嵌错水陆攻战纹铜壶”,两个铜壶第三层纹饰都有相近的水战和攻城场面,都分为水战图和攻城图。

在中国航海博物馆收藏的“嵌错水陆攻战纹铜壶”的水陆攻战图中,两艘楼船对阵,长戈林立,旌旗飘扬,水中有大鱼及海龟,表明这是一场正在进行的海战。两船的旌旗不同,左为长条上缀八圆星点,右为两条长穗形雉尾飘带。左右船甲板上各五人,皆短衣冠帻,船身相向,长戈短剑并用,已然是大战在即。船下各有三人奋力摇桨,处在战斗状态。船下亦有三人在水中,游泳向前,应为辅助战斗者。水中有大鱼,左有海龟一只。右边的攻城图,有人物30余个,画面用直线表示了城墙和攻城的云梯,城下士兵撑住云梯,有冲锋队伍执长矛利刃往上冲击,亦有往上射箭者。城上士兵正在积极防御,有的执矛,有的挥剑,也有的放弓弩、礌石,被砍杀的攻城者有的坠下云梯,有的已身首异处,激战正酣。这一水战与攻城场面,可以理解为海上或江上登陆战,也有学者认为是祭祀水神的画面,至少,它表明了水军的存在、海战的存在,并且,表现了当时的战船与水上战斗的方式,有着重要的海洋文明研究价值。

秦汉之时,已开始跨海作战。史载,汉朝楼船从山东半岛跨海东征,灭了朝鲜半岛北部拒绝向大汉称臣纳贡的卫氏政权。汉代留下的类似海战图的图画,大概就是1983年广州象岗南越文王赵眜墓中出土的“羽人船纹铜提筒”,画面描绘似打了胜仗凯旋,或是一种海上祭祀的情景。

“羽人船纹铜提筒”这种铜提筒主要流行于战国末到西汉初期,筒上的“羽人”,最早出现在《山海经》里,称“羽民”。汉代时,人们有浓重的“羽化升仙”的道教信仰,扮成羽人是一种很高尚的形象。其“船纹”,指的是纹饰中羽人驾驶的四艘战船。这些船首尾相连,形成船队。羽人船上不仅有羽人,在船的首尾,还各竖两根祭祀用的羽旌,中前部竖一长杆,上饰羽纛,下悬木鼓。船的中后部有一船台,台下置鼎形物。每船有五个饰长羽冠的羽人,他们分工不同,其中一人高立于船台上,左手持弓,右手持箭;另有一人左手持靴形钺,右手执留着长发的首级,似属主持祭祀的首领形象。船台前三人:第一人亦左手执弓,右手执箭;第二人坐鼓形座上,左手执短棒击鼓,右手执一物;第三人紧靠船台,左手执一裸体长发的俘虏,右手执短剑。船尾出现了效率较高的推进工具—橹,俗称“一橹三桨”。如果说它是一幅海战画,它表现的也不是对抗的海战画面,而更像是胜利归来的场景,这一场景自然包含了杀俘祭海或河神的内容。

史料所载,隋、唐年间皆有东征高句丽、百济的跨海作战,尤其是白村江(今韩国西南锦江)海战是中日之间的第一次海上交锋,唐朝水师大胜。此外,宋朝末年的宋元崖门海战,也是著名的大海战,败退海边的南宋朝廷经此一役彻底灭亡了。

《水军图》

明代画家仇英所摹宋画,纸本立轴,纵73厘米,横105厘米,现藏中国航海博物馆。

遗憾的是唐、宋以前的海战没留下任何地图与绘画,古代水军最早的图画文献仅有宋代的水军操练图,如张择端的《西湖争标图》(传世摹本为《金明池争标图》)、明代画家仇英摹宋画《水军图》。“争标图”描述的不是打仗,而是宋水军在汴梁,也就是今天的开封金明池赛船。

“明四家”之一的仇英是摹古的集大成者,他将精工与士气融于一身,成就了独特的文人画艺术风格。这幅《水军图》见证了仇英早期摹古的成就。“水军图”虽然是一个古代传统画种,但我们看不到走向海洋的水军描绘。这幅描述水军操演的《水军图》,仍是一幅内河练兵图。画中描绘大河宽阔处将官、士绅们在观看和评点水军演练,水中军士奋力摇桨,远处重峦叠嶂,帆桅林立……但终归不是海战,仅算海战练兵。

真正的跨海大战和海战图,出现在元朝。元朝两次跨海远征,攻打过日本,还远赴南洋,征讨爪哇。元朝跨海攻打日本和爪哇,在《元史》中有记载,但在现存史料中,却找不到一幅大元的海战图,甚至连元朝东征南讨的航线图也没有,仅在日本画师《蒙古袭来绘词》中存有记录,这不能不说是中国海战图史的一个缺憾。

幸运的是,元代以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对华夏海疆有所动作,从这个角度讲,元朝可算“海上无战事”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