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都不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冯斯一怔。
“很抱歉,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祝清散说,“不过,你可以放心,魏崇义的行踪我会替你保密,他的秘密对我也并不重要,我不会觊觎的。”
“好吧,再见,”冯斯点点头,“回头别忘了多向你的粉丝宣传宣传我们的网站啊。”
这回轮到祝清散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了:“你居然也不多追问两句?”
“如果说我在过去的一年里好歹学会了一点什么的话,那就是魔王世界里的人个个都是保密大师,”冯斯说,“虽然我被认定为天选者,但似乎所有人都希望我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天选者,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愿意向我多透露一个字的信息。所以我早就习惯啦,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也没有任何能力勉强你。除了再见,我还能说什么呢?”
祝清散微微一笑:“我很欣赏你这样的性格。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冯斯也不推辞,跟随祝清散来到他的车里。祝清散发动汽车,向着城里开去,但刚刚开出十分钟,他的手机响了。
“对,我是,”祝清散接通电话,“好,我明白了,马上到。”
“有事儿吗?”冯斯说,“把我放在路边就行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的确是有事,不过么,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和我一起去瞧瞧热闹。”祝清散说,“正好我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告诉你,我到底是什么人。”
“那我当然去。”冯斯毫不犹豫。
于是汽车掉头开往东面。此时刚过中午,还远远不到交通高峰期,一路畅行无阻,一个小时后已经开到了河北省地界。
“咱们这是要去燕郊?”冯斯问,“燕郊有什么事儿?”
“有一只魔仆,带了一堆妖兽,在北京买不起房,所以决定到燕郊置业。”祝清散虽然开着玩笑,倒也把事情讲得很明白。冯斯叹为观止:“好家伙!这是要在守卫人的眼皮底下闹事儿啊!我估计范量宇他们都得到场吧?”
“四大高手,还有一些中小家族,都到了,听说场面很热闹,”祝清散说,“不过,未必打得过。”
“这一年里,四大高手好像都通过不同的方法极大地提高了力量,再加上其他帮手,也干不掉这个魔仆吗?”冯斯问。
“人类在进化,魔仆也在进化,”祝清散说,“而守卫人的力量本来就来自于魔王的赐予,怎么可能超越魔王本人?”
祝清散这句话别有深意,冯斯听得一愣,希望对方再多说几句,但这位花花道士却不再多说。不久之后,车停在了燕郊的一座建筑工地外。冯斯看见工地的大门已经被封锁了,一辆警车停在那里,严禁任何人进入。他知道四大家族一向背景深厚,能动用警力倒也不足为奇。
两人下了车,走向工地大门。一名警察正准备走上前拦住两人,却被旁边的同伴拉住了。
“那个是天选者,”这名同伴说,“让他们进去吧。”
警察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冯斯这个传说中的天选者,然后让开了一条道。
“我也算沾沾天选者的光了。”祝清散拍拍冯斯的肩膀。
两人走进了工地,冯斯的视线立刻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到处都在战斗,到处都在拼命,但拼命的双方乍一看竟然都是人,他恍惚间以为这是一场守卫人之间的内斗。不过观察了一小会儿之后,他也看出来,其中的一方并不是真人,而是一种形似真人的非人怪物,他猜测这是妖兽的一种。
路晗衣曾经告诉过他,并不是外表恐怖、身形巨大的妖兽就意味着强大,相反,过于庞大的身躯可能反而意味着笨重孱弱,妖兽的进化方向应该是越来越小,越来越近似于人。现在,路晗衣的预言成为了现实,人形的妖兽已经出现,数量巨大、动作灵活,力量也并不弱,而且看上去抗击打能力极强,守卫人们与之作战,大多数人都有些吃亏。
他寻找着四大高手的身影,并且很容易就辨认出了梁野、王璐和路晗衣这三个人,却并没有见到范量宇。不过,从某一座在建的楼房里不断地飞出妖兽的尸体,多半范量宇一个人在里面享受杀戮的乐趣呢。
“我虽然是天选者,但是面对这样的场面,恐怕是无能为力的,甚至自保都困难,”冯斯说,“你呢?你的蠹痕是什么?”
“我没有蠹痕。”祝清散说。
“那你……你的附脑能给你的身体带来什么特殊的变化吗?”
“我也没有附脑。”祝清散回答说,“不过,我有自保的方法。”
“那我就靠你了。”冯斯说着,心里却在猜测,祝清散没有附脑的话,那岂不是就是一个普通人?那他凭什么自保?难道还能手握桃木剑画符捉鬼不成?
他用蠹痕创造出了一把比瑞士军刀大不了多少的锋锐的匕首,这已经是他目前能力的极限了。尽管这把匕首在那些体质特异的妖兽身前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总算是聊胜于无。再看看祝清散,嘴里叼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烟斗,居然悠闲地抽起了烟。
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花花道士呢,冯斯想。
倒是祝清散似乎对他的蠹痕颇感兴趣:“前一阵子就听说天选者的附脑终于觉醒了,现在看起来,真是个妙不可言的蠹痕啊。如果我也有你这样的本事,就不必成天赚钱那么辛苦了,直接变钱就好啦。”
“遗憾的是,我暂时还没能掌握直接变钱的诀窍,”冯斯叹了口气,“我试过好多次,创造出来的钞票和真钞一模一样,外表完全看不出真假,但就是通不过验钞机。看来附脑不想让我发财啊。”
“慢慢来,总会有进展的,”祝清散说,“魔王把无中生有的力量赐给你,绝不仅仅是为了让你变出一把刀子来打架的。”
这句话似乎又是话里有话,冯斯想,但具体藏着什么样的深意,一时间还是揣摩不出来。他也顾不上去思考,因为眼前的战况又起了变化。
范量宇出现了。看来他已经清干净了那栋楼里所有的妖兽,于是离开楼房来到了工地上。他的蠹痕就像是一匹正在嚣张怒吼着的巨狼,或者像是一团疯狂肆虐的登陆台风,沿路被卷入蠹痕的妖兽几乎是在瞬间就四分五裂,其状惨不忍睹。
“范哥哥,你悠着点儿啊!”王璐移动了一根钢筋,把一个冲到她身前的妖兽穿透后钉在地上,“弄得这么血肉横飞的,一会儿打完了不好洗地的。”
“洗地这种事儿我管不着,你去负责头疼吧。”范量宇轻松地回答着,顺手揪过一个妖兽,双臂用力,硬生生把妖兽的身体撕成了两片。
范量宇凶悍的杀戮似乎也激发了守卫人们的斗志。在四大高手的带领下,守卫人重整旗鼓发动反击,渐渐占据了优势。与此同时,不断有新生力量投入进来,冯斯甚至发现了何一帆和俞翰。俞翰虽然不能激发蠹痕,但附脑令他的身体格外强壮,还是马虎能和妖兽抗衡一阵子。
“看来我还是有点小瞧了这帮家伙,”冯斯说,“过去我总觉得,这帮人满脑子都是各自家族的利益,永远不可能团结起来。现在看起来,团结或许是奢望,但要他们暂时抛开裂痕合力对敌,倒也能合作得像模像样。”
“但可能也仅限于此了,”祝清散说,“这样的力量,还是无法对抗魔王。”
“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冯斯说,“今天你说了好几句话,我都不是很明白,但是现在,把这些话组合起来,倒是可以勉强猜到一点。你觉得守卫人千百年来借助附脑提升自己的力量是一个错误的方向,因为这样的力量原本就源自于魔王,不管怎么提升,终究还是无法和魔王抗衡。”
“你领会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祝清散的眼神里有些赞许。
“你还说,你既不属于守卫人,也不属于黑暗家族,我猜测,你应当是属于另外一群人:不愿意借助魔王赐予的附脑来提升力量,而打算另辟蹊径,用其他的方法来对付魔王。那么,那到底是什么方法?”
“你马上就能看到了。”祝清散努努嘴。冯斯抬头一看,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妖兽大概是发现了两人,正在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冯斯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应对这样一个力量和速度都超越常人的怪物,尤其对方还不知道疼痛。
但看看祝清散,却并不显得紧张,好像胸有成竹。妖兽一步步地走过来,距离两人只有十几米远了,冯斯盯着妖兽的行动,思考着如果一匕首插入心脏位置,有没有可能起效。
“别忙了,”祝清散说,“一个普通的职业拳击手你就打不过了,拿着这把刀子去拼妖兽只可能送死。还是我来吧。”
祝清散说得煞有介事,冯斯想了想,决定相信他——反正如他所言,即便不相信,自己拿着这把匕首冲上去也只能是一盘菜。于是他垂下了手臂,虽然心里忐忑,表面上却毫不服输地表现出一脸淡定,看着妖兽步步逼近。
眼看妖兽再走上几步就能攻击到自己了,冯斯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祝清散的唇间却发出了轻轻的噗的一声,好像是从烟斗里飞出去了什么东西。随着这一声响,妖兽的脸上多了一样东西:一根细细的针。
这根针刚刚插进妖兽的皮肤时,妖兽并没有什么反应,又向前跨出了两步,但两步之后,它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随即停住不动了,就那么僵立在原地,好像真的变成了塑料模特。正好背后不远处,梁野的蠹痕制造出了一道灼热的气浪,妖兽被气浪一带,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上,姿态都没有变化。
“现在你可以用你的匕首随便对付他,剖腹掏心也可以,凌迟碎割也可以,保证它不会反抗。”祝清散说。
说话间,又有两只妖兽扑了过来,祝清散如法炮制,从烟斗里吹出两根针,分别刺到两只妖兽的身体里。它们也像先前的第一只妖兽一样,两三秒钟后就身体僵硬,停止移动。
“这是什么玩意儿?”冯斯忍不住问,“是‘酒’吗?”
所谓的“酒”,是守卫人们用来令附脑平静的一种药物。祝清散摇摇头:“你又不是没有见过‘酒’,‘酒’的效果没有那么快,不可能在两三秒内就停止妖兽的活动。”
“是毒药吗?可是我听路晗衣说过,附脑对毒药有抵抗作用,无论用毒药来对付魔仆、妖兽还是守卫人,效率都会比较低下。可是你的毒针,只需要两秒钟就能起效,怎么可能那么快?”
“因为它并不是普通的毒针,”祝清散说,“如果这种针射到普通人身上,他们除了皮肤感到刺痛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的不适。”
“你是说……它只对附脑有用?”冯斯一惊,“这种针上面的药物是专门用来克制附脑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祝清散神秘地一笑:“科技改变命运。”
“科技?”冯斯又是一愣。自从被卷入这个诡异难言的魔王世界之后,他的脑子里就很少能想到“科学”这两个字了。魔王,魔仆,妖兽,附脑,蠹痕……这些东西仿佛都超脱了科学的范围,让他前十九年塑造起来的世界观轰然崩塌。但是现在,竟然有人能使用科学手段来克制强大的附脑,这着实让他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我没有理会错的话,你是说,这种毒针完全是依靠人类——我是指普通人类——的科技力量研发出来的,没有附脑的帮助?”冯斯问。
“我们当然也需要对附脑有足够的研究,但我明白你想问什么,是的,全靠人类的科学能力,没有依靠蠹痕进行任何催化,和‘酒’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祝清散说话间又用毒针制住了好几只妖兽。冯斯能感觉到,祝清散的身上果然没有一丝一毫蠹痕的力量。
祝清散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有了这种毒针,你应该比守卫人还厉害了吧?”冯斯问。
祝清散摇摇头:“不,这种药剂只针对附脑起效,妖兽只受附脑控制,所以一击就灵。守卫人除了附脑之外,还有人类自然进化的大脑,即便短暂失去了蠹痕,仍然可以用大脑控制身体。何况,他们也可以提前防范,避免被这种毒药伤害到。”
冯斯微微一笑:“我听得出来,你始终更加相信人脑的智慧,而对附脑并不感冒,不管它们能爆发出怎样的力量。那这种毒针对魔仆有效吗?”
“还不得而知,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魔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附脑。”祝清散说,“所以有两种可能性,也许会迅速起效,也许会效果大减,但我们最近已经在蕴量一次重要试验了。”
“但是还是很了不起了,”冯斯说,“这是直接针对附脑的本质作战,似乎真的比以暴力抗衡暴力要高明一点。但是如果对付不了魔仆,这一战还是得靠暴力狂们。”
祝清散苦笑一声:“是的。还是得靠那群暴力狂。”
在两人的视线中,妖兽们好像是收到了新的指令,渐渐集合在一处。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决定,因为妖兽们之前就是依靠分散的阵型和灵活的跑位才给守卫人制造了巨大的麻烦,现在他们聚拢在一起,反而方便守卫人们进行杀伤。尤其是梁野的烈焰和范量宇的毁灭之力施展开之后,几乎就是一场屠杀。
“他们好像是故意送死,”冯斯眉头微皱,“这是什么路数?”
“我也弄不太明白,”祝清散说,“如果还是按照之前的战术的话,即便守卫人能取胜,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主动认输。”
妖兽们以这种近乎自杀般的方式聚拢在一起,很快死伤大半,守卫人们也不断跟随着缩小包围圈,防止有漏网之鱼逃出去。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妖兽身上的时候,冯斯忽然间感到了一阵头疼。
非常熟悉的头疼滋味。每一次,只要有魔仆的精神力量和他的精神力量发生震荡,他就会剧烈头疼,而在这样的头疼里,他也拥有对他人的附脑进行“催化”的古怪能力——尽管这样的催化时灵时不灵,摸不清起效的规律。不过,自从年初激发出属于自己的蠹痕之后,这种头疼的感觉已经很久都不存在了。但现在,它又出现了。
“你怎么了?”祝清散注意到冯斯脸色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