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止了拍摄,然后把刚才录到的视频重播,视频很短,只有一分钟不到,显然是谭太太冲到阳台上后才开始拍的。
镜头在四处晃动,“来吧!我不怕你!”然后镜头突然翻滚起来,显然这时候手机已经离开了谭太太的手上。但翻滚中的镜头突然照回到了谭太太背对着围栏的身体,然后她的身体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似的,突然腾空而起向后翻了出去……
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秒钟,但是足以让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是自己掉下去的!那会是谁?我茫然四顾,月光把阳台照得一片透亮,除了我和唐可之外,再也看不到第三个人影。
这时候,唐可已经用报话机给警队报告过了,他看着我说:“你也看到了?”我点点头,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同样难看。
我们几乎是用“逃”来跑回到地上的,我们也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也许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感觉特别的恐怖。
跑出厂房大门的一刹那,我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了,我发誓哪怕有人给我再多的钱,我都不愿意再踏入这见鬼的厂房半步了。
唐可用手指在谭太太的颈侧脉搏上试探了一下,然后绝望地摇了摇头。我看到谭太太的双眼都是睁着的,脸上竟似是流露出一丝微笑。虽然她死了,但是却成功了!
十几分钟后,警方的大队人马赶到了,听到那打破寂静的警笛声,我那悬浮着的心总算碰到地面了。人多就是胆量,平时让一个人孤身从坟场穿越,可能会觉得心里发怵,但是到了清明节,坟场上人山人海,谁也不会把害怕当作一回事。
但是当我真的看到了那些警员,我那稍稍放松的心情,立刻又变得沉甸甸起来——因为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戴着大口罩。我立刻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传说——凡是进入到向阳厂的人都会被诅咒!但是唐可没有戴,刚才情急之下他竟然把这个头等大事给忘了!
“唐可!”我伸手向他脸上指指,提醒他要戴口罩。唐可苦笑着摇摇头,然后也指了指我的脸:“你不也是没戴吗?如果真的需要戴口罩的话,现在才戴已经太晚了。”
别的警员给我录完口供后,那台手机被当作重要证据收了起来。唐可这时候正要带人到阳台上勘察现场,快要进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对我说:“简真,去看一下薛柔,她一个人待在那儿,我不放心。”
“嗯,”我点点头,我们进来已经很久了。现在又有警车什么的进来,薛柔一个人待在那肯定会担心,还是出去告诉一下她发生了什么事吧。
工厂的大门已经被后来的警察打开了,我就直接从大门走出去,来到唐可的警车旁边。透过玻璃窗,没有看到薛柔,我的心“咯噔”一声,赶紧凑近一点看,心想她可能是等得太久,趴在椅子上睡了也不定。
但是凑近看也没有,这下子我真的慌了,赶紧拉开车门爬上去,车上的空间就这么大,几眼就看完了,哪有薛柔的影踪?
我心慌意乱地跳下车来,只见四野都是黑茫茫的一片,薛柔到底去哪里了?我两步爬上车顶,扯开喉咙大声地叫唤:“薛柔……薛柔……”声音在旷野不断地回响,但是却没有人回答。
我知道这回肯定是出事了,连忙气急败坏地冲回到厂区里,大声地叫唤:“唐可!唐可!”
唐可在屋顶上探出半个脑袋,问我:“怎么啦?”
“薛柔不见了!”我才说完,唐可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就从楼上栽下来。
那些正在勘查着现场的警察立刻又忙碌起来,投入到这第二起突发案件的侦查中。警局紧急调派来的警犬发挥了作用,它在车厢里分辨出薛柔的气味后,“汪汪”叫了两声,就调头向着向阳厂内跑去。
我们跟着它一路小跑,来到了那座高炉的下面,警犬对着高炉的门口“呜呜呜”地一阵嗥叫,不断地上蹿下跳,竟似是十分畏惧的样子。
难道薛柔跑到高炉里去了?但不可能的,薛柔就算胆子再大,也没有理由自己跑到那个黑洞洞的高炉里去的。警察们都拔出了手枪,雪白的手电筒灯光一起投射在炉门上,把里面照得亮如白昼。
只见在里面黑色的炉灰中,插着一只红色的皮靴,那正是薛柔穿的。警犬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胆子又大了,“呼”的一声冲了进去,用爪子不停地在炉灰中刨挖起来。
难道薛柔被埋在了炉灰里?我和唐可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冲进去,用手拼命地在炉灰上刨挖起来。那些炉灰混合着矿渣,有着坚硬而尖锐的棱角,挖不了多久我们的手都已经鲜血淋漓。但是我们都没有停手,因为有时候只差一秒,就会是生与死之间的区别。
我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去而无能为力,绝对不可以让薛柔也出事的。其他的警员也纷纷加入挖掘行列,因为担心埋的是活人,所以谁也不敢用铲子等工具,只能徒手作业。
炉灰都快刨开一尺厚了,我的心却慢慢放松了下来,因为薛柔失踪了只是很短的时间而已。就算有人要害她,也来不及挖那么深的坑来埋她,但是为什么警犬会自动挖这炉灰呢?
我正想着,手指就碰到了一样粗糙而坚硬的东西,我小心地拨开那东西上面的浮土,那下面的东西差点就把我吓得仰面摔倒——因为这是一个狰狞可怖的干尸面孔!
“简真,别动!”唐可拉着我,身为警察的他已经敏感地意识到,这可能是第三桩“突发”案件。
经过详细的清理,高炉内确定没有薛柔,那具干尸也被发掘出来了,两具尸体连同我一起被带回了警察局。此案涉及两大豪门、三条人命,整个警局都像是被捅了窝的蚂蚁一样忙疯了。呼啸着的警车一辆接一辆地被派出去,薛柔的父母、谭振业的代表律师以及方方面面的相关人物都接踵而至。
警局的大官小官们全都忙着接待着这些“贵客”,我被晾在警务室里无人理睬。我真的很想加入到那些搜寻队伍里,但是被警队拒绝了,这是他们应该做的事,与我这个普通市民无关。而且全市的警察都出动了,如果他们都找不到的话,就我一个人还能够做什么,还不如留在警局里静候第一时间的消息好了。
我从夜里一直等到旭日东升,就在我烦躁得快要爆炸的时候,值班的警员叫我接电话,说是唐可打回来的。
我接过电话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才能站定。为什么会这样?我心中一阵寒意掠过。
“简真!”唐可在电话里叫唤。
“怎么样?”我忐忑不安地问。
“有了重大突破,”唐可沙哑的声音掩饰不住兴奋,“我们在向阳厂现场找到了另外一辆车的痕迹,这说明薛柔肯定是被人掳走了。鉴证科的同事刚刚查到,那种纹路的轮胎是专用于一款国外限量版的跑车,这种跑车在中国只售出了五辆,而在本市就有一辆——买主是谭振业!”
“是他?”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了,“谭振业为什么要绑架薛柔?”
“这就要问他了,我们现在正赶往谭氏集团的总部‘拜访’他。如果找到了薛柔,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唐可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本来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但是我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妥,刚才那种接电话时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曾经体验过。我突然明白了,这是死亡的感觉!因为电话里的感觉没有直接面对时强烈,我差一点就把它忽略过去了。
是诅咒吗?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向阳厂的诅咒,刚才唐可进入向阳厂的时候没有戴口罩,所以他就被恶魔诅咒了。
我急连打电话回去给唐可:“唐可,听我说,你不要去!”
“什么?”唐可显然是听不明白我的意思。
“唐可,你千万不要去谭振业那里!”我大声地说,“相信我,我感觉到了,你如果去的话,会死的!”
唐可在电话里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我有这种神秘的直觉。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话,声音很轻,但却有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坚毅:“简真,我非去不可!换作是你,你会不去吗?”
电话挂断后,再打,却打不通了。“笨蛋!”我气得把电话狠狠地摔在地上,值班警员还来不及对我斥责,我就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警局。
我冲到马路上,几乎是劫持式地截了一辆出租车:“到谭氏集图总部!”我不可以让唐可死的!我已经看到了一个无辜的人在我眼前失去了生命,我再也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死神夺走我的朋友!
一到了谭氏总部大楼我就跳下车子往里面冲,“嘿,你还没给钱呢?”司机在后面大叫。“下次再给!”我抛下一句话就冲进了电梯里。
我按下了通往最高层的按钮,“等一下!”还有其他人急冲冲地想往电梯里挤。“不怕死就进来!”我大吼一声,那些人看到我双眼血红、杀气腾腾的样子立刻就吓得往回缩了。因为我没有一秒钟的多余时间耗在电梯开开停停的过程中,所以必要的时候只能使用一点点暴力了。
电梯终于顺利地抵达了最高层,电梯门才刚刚打开,我就听到了“嘭”的一声枪响,“啊……”整个楼层里立刻就响起了一片鸡飞狗走的尖叫声。我冲出电梯,就看到几个警员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办公室里跑出来。
“警员31749呼叫总部,我们在谭氏集团总部大楼遭到开枪袭击,一名同事中枪,请马上派救护车……”一名警员在紧急呼叫,但是我已经听不到了。
在我的眼里,整个世界都在渐渐地消失,只剩下浑身是血的唐可。我来迟了,我终究还是救不了他!我仿佛看到虚空中死神在对我狞笑,预知朋友的死亡,但是我却丝毫不能改变结果,我真太他妈的没用了!
十六、谁是恶魔
把唐可送进医院急救室后,我就像梦游一般走在大街上。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者说自己还能够做什么。在命运的安排前,无论我做什么似乎都只是可笑的徒劳。
谁也想不到谭振业居然会在问话前突然开枪。他们找谭振业只是“协助调查”而已,虽然轮胎的痕迹与他的跑车相同,但并不足以证明就是他绑架了薛柔,他有一百个律师可以为了摆脱这个嫌疑。而且就算他真的被控绑架罪,也罪不至死,开枪杀警却无异于自寻死路!
所以,没有人会预料到他竟然会开枪,一枪就打中了唐可,而谭振业趁着混乱从秘密通道中逃走了。
唐可可能会死,薛柔依然下落不明,我面对着这一切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难道这诅咒就真的没有办法阻挡了吗?我跳进了公园的喷水池里,让冰凉的喷泉冲击着我的全身。
在冷水淋过我头脑的一刹那,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我怎么就把他给忘记了呢?虽然他不肯向我透露其中秘密,但是只要他知道,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要他把秘密告诉我!
我一路狂奔回到那熟悉的S大学校园,教授们的别墅区就座落在幽静的湖畔。古教授开门时看到我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子,虽然略略一怔却也不以为忤,他知道我就是那么一个行为怪诞的人。
“我想知道向阳厂诅咒的秘密!”我喘着粗气对古教授说,古教授理解地点点头:“进来再说吧!”
他先给我一条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然后问:“你去过向阳厂了吧?”
我点点头,然后把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古教授叹息一声说:“我警告过你的,不过你能够支持到来找我,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证明我没有看错你!”
“我虽然还活着,但是我还有一个朋友在医院里抢救着,另一个失踪了,我一定要把他们救回来!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知道向阳厂诅咒的秘密!”我哀求着说。
“既然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这个秘密现在可以向你打开了。”古教授回到书房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档案夹。打开档案夹,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古老的地形图。
“这就是向阳厂所在位置的地理堪舆图,”古教授解释说,“你看这地方三面环山,地势低凹,迎面一条公路架空而过。这按照古代的风水学说是铁枷挂颈、迎面一刀的锁魂地。
“如果是人住在这种地理环境下,很容易滋生癌症等恶性疾病,而且精神也容易受到干扰,导致心理压抑、精神失常。古代人都对风水很重视,所以他们对此地的奇恶风水加以巧妙利用,在过去几百年里,这里都是官府处决重犯的刑场。
“他们认为,这里封闭的地理格局所形成的能量场,可以把死囚的灵魂永远困住,这样就不用担心恶鬼会找行刑者报复了。但是那些永远不能超生的灵魂就会化成冤灵,诅咒每一个进入锁魂地的人。”
“原来真的有诅咒!”我倒抽一口冷气。
“诅咒,说起来很神秘,但其实也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古教授微微一笑说,“它其实就是通过言语和特殊的仪式进化心理强化,从而达到影响或控制被诅咒者心理的一种手段。从某种角度上看,它和催眠术非常相似。”
“我没有到过向阳厂,所以不知道那里到底是否真的存在冤灵。但是这个地方既然数百年来被认为是不祥之地,那么就在这几百年里,人们不断加叠形成的心理暗示已经达到了异常强烈的程度。
“每一个听过向阳厂传说的人,一进去那个地方,潜意识很自然地就会被这种心理暗示所影响,从而导致他的生理和心理都产生巨大的变异。在现实生活中,就有很多这种因为强烈的心理暗示而致死的案例。
“比如说,那个著名的无血杀人实验。科学家把一个将要行刑的杀人犯蒙上双眼,再用冰块在他手腕上划了一下,告诉他,这是用刀割开了他的静脉。然后不断地把水滴在铜盘上,告诉他现在流的是他的血,等到血流尽了,他就会死去。结果水滴声停止时,犯人也死去了。实际上他并没有流出一滴血,杀死他的,是他自己必死的意念。”
“你是说,所谓的咒怨只是我们自己的意念自杀?”我愕然地说,这个结论简单得令人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