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晚一个惊悚故事大全集
- 张丽君
- 7958字
- 2020-06-25 05:27:31
木魂
一
“这不是铁道的中间吗?怎么我会站在这里?为什么我会这么毫无目的地看着自己的脚?如果火车进站,那岂不是要被轧死?”
他好像感觉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了,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罩在心头。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这个时候,他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是因为失眠症的困扰而头痛万分。昨天午后天气很冷,他感觉自己是睡不着了,所以就起身去买了些酒回来,可是之前他是滴酒不沾的人,所以只是喝了几勺就已经醉晕。现在他终于清醒了,可是头痛却愈加剧烈。
“我怎么不记得今天早上做过什么事情了?如果一直这样,那么下午肯定会困的,那么同学们不是会笑死我吗?”
一边想着,他一边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大怀表,7:40。
“我在害怕什么呢?这不是在去学校的路上吗……课前是必须做准备的,虽然知道自己起早了会在下午犯困,可是仍旧提前了30分钟起床。走到学校大约要步行5公里,再这样想下去肯定是会迟到的。原来是在犹豫到底要走哪条路啊,铁道还是公路?这有什么呢……可是……还是顺着铁道走吧,那样就只需要走不到3公里的路程,如果快步行走还能早到20分钟呢!”
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可是却带着一丝苦涩。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破旧的公文包往前走着。
“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啊……”
他又停了下来,好像在渴求着什么似的,终于,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铁道上久久不肯前行了。今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头就一直剧烈地疼痛,他痛苦地起了床,可是瞬间一阵不祥的预感却袭上心头……今天难道会被火车轧死吗?预感非常清晰明了,他急忙用冷水往自己的脸上拍打,想要清醒过来。用开水冲泡了昨晚的冷饭后,他又急匆匆地吞了下去,然后就走出了门。可是那个被火车撞死的预感却愈来愈强烈。
其实这种预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妻子和儿子相继在去年正月死去之后,他差不多每个早晨都有这样的预感。可是尽管有着恐惧,他却仍旧惴惴不安地沿着铁道行走,到了傍晚,心中的那份恐惧就消失了。吃晚饭后他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又投入到“小学数学教科书”的编撰当中去了。
这样的预感并不是因为他的精神衰弱所导致,因为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有一种神秘的能力。而且一次次的经历告诉他自己,他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的父母就有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从小身体就不好,而且个性又孤僻,但是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因为常常受到其他小孩子的欺负,因此每天放学回到家中之后便不再出去了。
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他有时候会一个人去深山中,他也觉得那里很安静,很适合自己。就算是现在,他也是一定要住在离学校很远的山中小屋。那时候在深山中抬头仰望,看到四处翠绿的树木,顿时就会心旷神怡,什么烦恼都忘却了。而且父母为了他的身心健康,也不反对他去山中玩耍。每次上山时他都会带上一些数学书,到山中去独自享受。
这样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是非常美好的,因为在山林中他得到了太多的快乐。他甚至对山中的每一条小路、小溪都熟悉的厉害,哪有山芋,哪有藤蔓,他都一清二楚。在树丛中他找到了一块空地,是一小块方形的草原,四面则是环绕的树林,他便坐在空地上看书。他对自己这个发现很是满意,躺在这上面阅读自己最爱的数学书,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在这里他即使手中没有纸和笔,也能够解开那些数学习题。总之,在这个地方他的心灵纯净而透明,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听不见,心中那份愉悦与轻松不言而喻。
可是,有时候就在他聚精会神地想一道数学题时,却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喂……”“嗨……”之类的。更让他害怕的是,当他四处张望时却找不到任何人在周围。他知道那不是熟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这种经历让他感到十分奇怪又不可思议,与最初听到后感到惊恐不同,慢慢地他就习惯了,也不再感到害怕。
有一次,他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一条小道上,依然在心算着数学题,这时候听到远处好像有几个人在说话,正朝着自己这边靠近。他知道这条小路是唯一的道路,那些人一定会路过这里,所以心里就想着要去草丛后面躲避一下。可是他最终也没有看到那些人的踪影,甚至当他到了公路上,也仍然没有发现……
他没有幻听,因为那声音是如此的清晰,让他印象极为深刻,却又在瞬间渐渐走远,无声无息。慢慢地,他害怕了这样的状况,再加上本来的个性就十分孤僻,他也从来没有跟大人们说起过这些事,就这样一个人隐藏在心中。长大以后,他似乎将小时候的那些事情都忘掉了。后来他读了初中、高中、大学、研究院,期间父母也都去世了,后来又与妻子结合,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再后来进入了小学成为了一名教师。可是那段时间里他无论是在哪里,都会时而听到那样的声音。
他依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只是随着自己的年龄不断增长而想要去解开其中的谜团。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精神有异于旁人,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可是十几年前,那时候他刚结婚,有一天他看到了一本叫做《心灵世界》的杂志,才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讲述着与自己经历相同的学说……里面有一篇名为《互换灵魂的实例》的文章,那是一篇关于这方面的研究论文,他认真地读完之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与自己有类似经历的人还有很多。
“在寂静而密闭的空间里,在聚精会神地做着某件事的时候,忽然间就能够听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奇的呼喊声。一些地方到现在为止都有着这样的传说:听到木魂的呼唤后,这个人在三年后就会死去……可是据心理学家研究,那样的声音其实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灵魂。
“意思是人类有着不同的性格,而每个性格都是由长辈的魂魄相乘而得来的。例如(A2-B2)的性格,就是来自于(A+B)的父亲与(A-B)的母亲性格相乘的结果。假如自己有偏好于某一方的性格,那么另一方的魂魄就会呼唤对方,也就是经常听到的那种呼喊声。这样的声音会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听上去愈来愈清晰,所以很多人听到之后都会感到十分恐惧。”
文中还讲了很多,也分析了关于天才与疯子等事情。
“是天才还是疯子,因为他们的性格中都容易受到另一方游离力量的牵引,因此大家才会说天才与疯子只差了那么一步。像是因为画太阳而发疯的梵高,等等,都属于这种情况。他们因为太过专注于一件事而没有力量复归正常的性格,因此才会造成灵魂的游离……此外,一般人中,体弱多病或是即将离开人世的人会容易听到这样的呼唤,这是意味着自己快要死去了,因此就应该当心。”
读完之后他联想着自己,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解。他生来就身体羸弱,而且头脑非常聪明,而性格却又内向,极为害羞。他没想到疯子和天才比普通人更容易导致那样的现象,因此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之后总是理所应当地接受。他疑惑曾经的那个声音是否真的是来自自己的灵魂,他想要再一次聆听。
二
可奇怪的是,自从他看了那篇文章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那样的声音,甚至有七八年的时间,他几乎要把它忘记了。可能是因为这些年有了孩子,而且自己也更注重于数学研究所以才没能听到自己灵魂的呼喊吧。然而当妻子和儿子相继去世以后,那样的声音又出现了,频率更高地在他的耳边响彻,让他几近崩溃。他想要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又觉得与妻子相关。
妻子是村长的女儿,虽然外表并不是很出众,却是女校出了名的才女。无论他的生活方式怎样辛劳,妻子从来对他都是言听计从。不过妻子教育孩子的方式倒也奇怪,虽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总感觉有些神经质。妻子的肺病很严重,可是为了不给他添麻烦,所以还是操持着家务,去年正月的时候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死去了。妻子临死的时候对儿子太郎说过,以后就算时间再紧、再晚,也一定不要走铁道。
之后他就照着妻子的遗言教导儿子,儿子也十分地听话,从来不曾走过铁道。他一直谨记着母亲的遗言,不管同学们对他怎样嘲笑,他都不会从那里走。也因为如此,每次回到家后他的鞋子和袜子上都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可正是儿子的听话和懂事,才让他日后一直埋怨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可是由于生活的重担通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时间紧得很,所以每次来不及都依旧从铁道旁走去学校。虽然他心中充满了对妻子的愧疚,可是这样做的后果他并没有预料到。那还是去年正月,妻子的后事才刚刚料理完毕……
一想到这里他又紧紧地抱着手中的公文包,那痛苦的回忆让他的头如撕裂一般地疼痛。回忆中既有客观的,也有主观的,既有温馨的画面,也有让他自责的愧疚感。他居然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间接地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一切让他沦落为孤单的一个人,命运不可抗拒地呈现在他的生活之中。
那天虽然是大寒,可是天气却十分晴朗。几天前他就患了风寒,起床之后头还是很晕。那日放学后他如同平常一样走在回家的途中,可是总觉得在公路上走十分别扭,路上的车太多,还有那些别墅,都让他感到不安。假如路上再遇到学生的家长,那无聊的寒暄又会打乱他正在思考的数学问题,于是他决定不走公路了。
在绿草茂密的小道那里往右拐,越过铁道旁边那深长的沟渠,笔直的铁轨近在眼前,而且自己就住在树林掩盖下的平交道上方,所以若是沿着铁道走,那么也无须担心会撞到其他人。然而就在他出了校门走进铁道旁边那红色的泥巴路上时,却又想到自己的妻子还在家中等待他的到来。
那是一种习惯性的记忆,在去年妻子去世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而且他也不愿意将这个记忆改变。那是他的悲伤之处,而且是他准许自己拥有的唯一的悲伤。就在这一刻,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妻子临死前依旧不辞辛劳操持家务的情景,还有在家中等待自己的儿子。妻子在深山里的那间小房子前,她已经煮好了饭菜,站在树林中间伸出双臂等待着他的归来。
“爸爸!”
太郎的脸蛋冻得红彤彤的,那小小的身躯好像在自己的眼前浮现,回忆与现实重叠在一起,看着呼啸而过的列车,之后他又站在铁道上思考。他想到自己可怜的身影,独自走在铁轨上,那是一个40多岁且丧偶的男人的背影……他哀叹着自己的悲惨命运,这也是自我悲伤的权力,除了自己了解这其中的苦楚,又有谁还会知道呢?
他这样想着,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不过也有一些事情让他快乐,那就是他呕心沥血所编撰出来的《小学数学教科书》。当初是为了让全国的小学生在学习数学问题时带上浓厚的兴趣,于是就有了这个想法。现在,他的梦想已经实现了,这本书在全国上下普及开来。悲伤与快乐交错,不知不觉中,他手中的香烟已经快要熄灭了。
“爸爸。”
好像有呼喊声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发现自己正站在铁道的中央,可是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突然他又想起来儿时的那个声音,难道刚才又是自己的灵魂在呼喊吗?我确实听到“爸爸、爸爸”的声音了啊。他四处张望着,然而当视线转移到左边的沟渠上时,他整个人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目僵硬。
在沟渠的西边,那里有一座河堤,沿着公路而建,一个小孩子的身影出现在上面。啊,那正是自己的儿子太郎啊,他正站在上面叫着爸爸。看到儿子后他的脸立即像个孩童做错事情一般变得红扑扑的,是啊,儿子看到自己在铁道上行走了……之前那教导儿子的话语此刻不停地缠绕在自己的耳边,他赶紧把嘴里的香烟扔在了地上,用力地挤出一张笑脸。
“爸爸,今天我帮老师改卷子了,在学校里久留了一些。”
哦,他好像记得了,他的儿子是班长。他还答应儿子放学后要等他一起回家的,可是他居然忘记了……
“爸爸,我下去跟你一起走。”
“不不,我上去啊!”
他嘶喊着,一边飞一般地越过了沟渠,拼命地想要爬上那倾斜了四十五度的土坡。平日里他并不经常锻炼,因此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危险之极。他不顾一切地死命往上爬,膝盖由于太过疲惫所以不停地打战,脸上糊满了眼泪和汗水。他好像快要喘不上气来,可是仍旧拼命地爬着。也许这是儿子给他的惩戒吧,当初不让儿子做的事,自己却每天都犯,真是活该。
“爸爸,危险!”
他一边吃力地爬着,一边心中想着一旦上去了就要跟儿子道歉,回去还要跟妻子道歉。终于,他爬了上去。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了,风很大,不停地吹着,他站在风中急促地喘息与颤抖,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了。他把公文包交给了太郎,自己仿如游魂一样无知觉地走在大地上,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冰冷,一股寒意从他的脊背后袭来。
回到家后他就把所有的事情交给了儿子,自己躺到床上一觉不醒。晚上的时候他已经高烧到四十度,而且还引发了严重的肺炎,咳嗽不止,几天里一直昏迷着。他好像记得有很多人来探望了他,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好像很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最后,有人无意地说出了太郎去世的消息……
“可不能让他看见儿子的尸体!”
“对啊,也许知道之后病情就更严重了呢!”
他以为那是做梦,因为他居然没有感到悲伤,也许是高烧中的他早已神志不清了吧。
“太郎,太郎真的死了吗?那么我也要跟他一起走啊……”
他心中这样想着,眼泪流了出来,可是一点也没有悲伤。
第二天他终于醒来了,好像听到旁边有女人在说话,因为屋里的灯光很暗,所以他也看不清那是谁,也许是隔壁的邻居们吧。
“哎,孩子死在了沟渠旁边的信号灯下……”
“他一定是担心爸爸的病情会加重,所以才那么急匆匆地沿着铁道往家里赶啊!”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风雨交加的……”
“真是,还没有看自己父亲最后一眼,就那么被火葬了!哎……”
“怎么如此悲惨啊……”
“老师病倒的这几天,孩子的奶奶一直照顾着孩子的起居,还说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要孙子遭受这样的惨剧……”
说着说着她们就哭了,听到这些,他并不想去打断,而且他也根本没有打断的力气。
“若是老师也就这么病死了,那就不用承受丧子之痛了。”
他想要告诉大家他还活着,于是努力地张了张嘴,微笑着。他活了,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可是又重新陷入了更深的悲伤之中。没过多久,他就回学校上班了。
三
看到他回学校,老师们都十分惊讶。那面容已经憔悴到不知道如何让人面对,主任连忙站起身来,要他好好振作。校长也说,休息好最重要。同事们好像在抚慰一个孩子似的,可是这样的安慰与同情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用呢?了解了上课的进度以后他又站在讲台上给同学们上课了,也没有在意他们眼中那异样的目光。
放学后他就继续沿着铁道往回家的路上走着,似乎又想到了妻子还在家门口等着他。他已经习惯了这熟悉的一切,不同的只是铁道附近的沟渠信号灯下面,多了一个巡逻的警察。他试图在那里寻找儿子被火车轧死之后的痕迹,可是雨水已经把那冲刷的什么都没有了。每天他都要这么做,张望着,寻找着,如此悲凉,如此幽暗。
“爸爸……”
每次他这样寻找的时候都会听到儿子的叫喊声,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的感觉,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那红彤彤的脸颊和期待的眼神。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他的想象罢了,儿子怎么会在这里呢,他已经死了。他哭了,边走边哭,一直哭到自己的家中。看见妻子牌位的那一刹那,他放声大哭,完全让自己沉浸在了悲痛之中。
“都是我的错啊,请你原谅我,儿子,希世子,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走铁道了,请你们原谅……”
他就这样不停地呼喊着,终于声嘶力竭,却依旧沿着铁轨前行,眼睛装满了无可奈何的泪水。
“哈哈!”
他惊讶地跳了起来,好像脚底下发出了笑声。他惶恐地望着铁道,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睡觉呢?他四下里张望着,雾蒙蒙的树林了除了枯木与白雪,什么都看不到。他发现自己又站在了沟渠旁边信号灯那里。他意识到自己对妻子和儿子所承诺过的誓言都是白费,他依旧站在铁轨上面。
他望着铁道仔细地思考着,一年以前是那么认真地发誓,可是今天怎么又走了上来?他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做出这个举动究竟是因为什么,他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戴的帽子都忘记了。似乎那誓言是十几年前的记忆,如今在他的心中早已退去了颜色。他突然想到要去寻找刚刚听到的那个笑声,于是在铁道的枕木上一步一步地搜寻,终于在离他刚刚站着的第四十五根枕木那里……他的重量让那根枕木陷入了沙砾之中,当他用脚踩在一边的时候,另一边就会落下去,而且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觉得那笑声应该就是咯咯声,大概是他精神过于紧绷才听错的。可是此时他身上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头发都竖起来了。他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公文包,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搓着快要冻僵的耳朵。会有火车马上经过这里吧?他心里边想边回头望着。没过多久他就忘记了过去的悲伤,而陷入了数学的世界。他专心地思考着,这也许是唯一能够让他感到快乐的源泉了。
枕木下面铺满了沙砾,它们绵延不绝而且又变化万千,他一直看着这些沙砾,又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研究的数理统计和函数。他用数理的方式来解释刚刚听到的笑声,似乎是把枕木与铁道摩擦的声音听成了笑声。这其实也没什么,可是他却觉得十分荒诞。不过是枕木由于震动而产生的声波,这声波传到耳朵里之后反射到脑髓,最后再传给全身的神经系统,所以身上才会起鸡皮疙瘩,头发才会竖起来。假如早一点能够用数理方法解释这些,那么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神秘的现象了。
他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可笑又愤慨。在面对火车的到来时,人们总是觉得自己像是被蛇所迷惑的青蛙那样一动而不能动吧,也因此才会被飞驰而过的火车轧死,这不也是脑髓的作用吗?可是怎么样用数理的方法来解释脑髓的反射作用与意识作用呢?
忽然间,他好像看到眼前有一个白色的东西飘了过去,难道是白蝴蝶吗?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白蝴蝶呢?他已经走到了高处的铁道线上,眼前一片开阔的景象,这些景色都是之前他司空见惯了的,怎么今天早上又会来到这里呢?他依旧沉浸在数学的世界里,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好像不合理的数学公式,他想要反抗这些非数理性的景色,想要让自己逃脱。
“我天生就是数学奇才,现在也没有改变。也因此才会想要成为一名教育家,我要改变如今的教育方式,让孩子们的数学潜力通通发挥出来,那样他们就可以为社会做贡献了。现在的教育体制完全是错误的,它扼杀了太多人的智慧与天才,尤其是数学的教学方法。所以那些本来有着数学特长的人们才会因为感觉不到自己的天才,而终日困顿在幽暗的世界里。从前我就一直想要打败这种教育方法,我想要培养出一个数学天才,儿子太郎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是那么的优秀,具有常人所不及的数学天赋,小小的年纪就懂得了很多数学知识。可是我不希望他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因此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们都不知道儿子的天赋,我是害怕那些巡视的督学又认为我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他们懂什么啊,他们又不是教育家,是吧太郎?他们的数学水平应该只会数人头吧,还有数寒暑假应该发的工资和自己的薪水,哈哈……太郎啊,爸爸知道你比爱因斯坦的天赋还要高,但是你自己却不知道啊,你怎么不听爸爸的话呢,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忽然间他无法思考了,身躯疲惫到连大脑都无法正常运转,在幽暗密闭的空间里,他睁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间又闪过了一道白色的光线,周围亮了起来。白色的沙砾铺在铁道与枕木下面,太郎大概就是在这里被火车轧死的吧?我脚下曾经流淌着儿子的鲜血吧?他凝望着每一颗沙砾,但是他的大脑好像又无法运转了。这时候,他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阵汽笛的声响,一切都好像在梦中发生的一样。
“这些都是在做梦吧?妻子的死和太郎被火车轧死,这些都是在梦里发生的吧?这是因为我的神经衰弱而产生的幻觉吧?是的,没错,一定是这样的,这些都是幻觉……我好像在自我催眠,因此才会想到这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因为我有相当严重的神经衰弱,所以才会无限制地遐想,才会有那样悲伤的感觉……什么事情都没有啊,真的是这样。妻子和儿子都还好好地活着呢,儿子应该已经在学校里读书了吧,妻子仍在家中打扫卫生啊。她一定是在抹桌子,那本《小学数学教科书》的草稿还放在上面呢……哈哈,哈哈,怎么能想那么悲伤的事情呢,真是的……哈哈哈哈……”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似乎放松了许多,仍旧沿着铁道走着。半途中却突然感到身后有一股过于强大的力量,哐当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了。他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躺在沙砾上的他现在明白了,刚才那黑色的车轮与闪烁的红色警示灯……他的后脑突然间感到撕裂一般的疼痛,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爸爸,爸爸……”
太郎在呼喊他,他听到了,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却又在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声音让他安心地闭上了双眼,他无力地把脸埋进了沙砾之中,露出那洁白的牙齿,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