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久战之兵制霸辽东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十月,青州、徐州的黄巾军三十多万人进犯渤海,打算与在黑山的同党会合。公孙瓒得渤海兵相助,在东光县(今河北沧州东光)以南大破敌军,斩首三万余。黄巾军丢弃辎重争渡黄河,结果渡河期间又遭辽东军痛击,被杀、被俘达数万之多,黄河为之成血河。公孙瓒缴获无数,兵威更盛,乘胜进军界桥(今河北南皮到邺城一带)。袁绍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得硬着头皮出战。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春,三国史上著名的界桥之战爆发。
界桥南面二十余里处,四万辽东军分为三部分,一字排开:中间是三万名步兵,左右两侧各列骑兵五千人,公孙瓒引以为傲的精锐“白马义从”夹杂其中。看来公孙瓒是打算先用侧翼骑兵冲乱袁绍军阵营,而后用步兵扩大战果。
远远望去,辽东军人数众多、军容严整,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令人目眩。
奇怪的是,面对强悍的敌人,袁绍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只派部将麴义带领八百步兵为先锋,中间似乎夹杂着一些强弩手,不过数量看来并不是很多。河北军数万主力则像畏战一样,隐伏于麴义军之后。
袁军主力的隐蔽工作做得不错,公孙瓒登高一看,只看到麹义的人马,登时嗤之以鼻:这么点人,还都是步兵,也想阻挡我?我不用出全力,一下就能把他们踏为齑粉!仗着人数优势,辽东军骑兵朝麴义的部队如龙卷风般压过去。
面对黑压压的敌军,麴义并不慌张。作为在凉州对羌前线的老将,他啥大场面没见过,即使是威震辽东的“白马义从”,又如何能吓倒他?
麹义手下的士兵也和主将一样镇定,眼看敌军的马蹄踏地震天动地,他们却只是伏在盾牌底下,一动不动。等辽东军马冲到袁军阵地前十几步的时候,八百名袁军步兵后面齐刷刷立起上千个人影。刹那间,数千只飞箭直直朝辽东骑兵射去!
惨叫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由于距离太近,骑兵们又挤在一起,一时间根本无法躲避。上千具强弩射出的每一支箭,无一落空地穿透了辽东骑兵的盔甲,刺进了他们的身体。
◎ 汉代弩的复原图
在强弩冰雹般劈头盖脸的连射下,辽东骑兵死伤惨重,大溃而逃,新任冀州刺史严纲等千余人当场战死。辽东军争相奔逃,不敢回营。直逃至界桥之上,在公孙瓒的威逼下,辽东军试图还击。麴义挥师击之,再次大破敌人。麴义一口气竟追到了辽东军大营,把营门前所立的大旗都给拔了去。留守营内的辽东军哪敢来战,全部散走。
◎ 弩机——弩的重要部件
望着麴义用不到两千人击败了四万辽东军,袁绍不禁欣喜若狂。得意忘形的他急着赶上去欣赏敌军惨状,加之见辽东军已溃,丝毫不加戒备,只带了少量卫兵就径直到了界桥。
正当袁绍望着满地辽东军尸体喜形于色的时候,公孙瓒军别部二千余骑赶到,将袁绍团团围住。此时袁绍身边仅有戟兵百余,弩兵数十,而辽东军箭如雨下,形势十分危急!
别驾田丰想扶主公躲入附近的残垣断壁间躲一躲,袁绍却一把打开田丰的手,猛然摘下头盔摔在地上,吼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死就战斗而死!躲进夹壁里求生,像个什么样子?!”坚持在原地指挥作战。虽然历史上的袁绍并不算什么英雄人物,然而此时的他可以说是男子汉气概十足。
心不慌,动作就不乱。主帅镇定自若,士兵们就能保持勇气。强弩兵排成整齐的阵型,不停向敌军发射。辽东骑兵一次次冲锋,又一次次被射回,伤亡人数在不断增加。这支河北军人数不多,辽东军哪里想到袁绍就在里面,还以为只是袁军的一支小分队呢。领头的觉得为了这样支分队付出那么大的伤亡不值,于是稍稍退却。正好麴义军凯旋而归,辽东军登时一哄而散。袁绍总算逃过一劫。
界桥之战后,公孙瓒元气大伤,对袁绍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他与弟弟退回到蓟县之后,为了抵御袁绍军的进攻,在蓟县大城东南方向新筑小城一座。而幽州的治所就在蓟县,这一来,公孙瓒与冤家刘虞就做了邻居。两家隔河相望,摩擦不断,彼此怨气进一步加深。
大胜之后的袁绍确实想再深入一把,他派部将崔巨业围攻故安(今北京故安),久而不下,只得退兵。公孙瓒亲率三万军前来,一路送到巨马水(今河北涞水县)。袁军阵亡者达七八千人之多,算是把界桥的账稍稍补了点回来。
得胜之后的公孙瓒带着人马南下,一直打到平原郡(今山东德州陵县一带),委任青州刺史田揩据守。袁绍军来攻,双方这一对峙就是两年,直打到把城外的青草都给吃光了。最终还是田揩没撑住,被袁绍长子袁谭撵回了辽东。
关东各州郡的连年战乱给中原、河北、山东一带的民生带来极大破坏。此时董卓已被杀,接替他位置的是部将李傕、郭汜。李、郭二人新上位,觉得总得做出点样子来。便派太傅马日磾与太仆赵岐安抚天下。二人都是当时的大名士,各地军阀不能不卖他们个面子。袁绍和公孙瓒在调解下也结为儿女亲家,各自罢兵。
跟河北的外部矛盾解决后,辽东自身的内部矛盾迅速上升到第一位。公孙瓒和刘虞的怨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化解,反而逐步加重。公孙瓒和袁绍交手期间,刘虞担心他坐大,严格控制对公孙军的供应。公孙瓒大怒,更加明目张胆地与刘虞对着干。这段时间两家虽未直接交手,但“迂回战”打得无比热闹。刘虞几次赏赐给胡人们的东西,转眼就被公孙瓒抢去。刘虞制止不了,索性一状告到朝廷,弹劾公孙瓒掠夺百姓。公孙瓒不甘示弱,也投诉刘虞动不动克扣军队的钱粮。双方的官司越打越激烈,诉状在未央宫堆起老高。只可惜,此时李傕、郭汜在长安城正斗得不可开交,献帝只是尊名副其实的泥菩萨而已,哪还有心思去管远在东北的那些破事?所以朝廷只能不住地和稀泥。
刘虞是个厚道人,觉得再这样斗下去对辽东属国未来发展很不利,于是主动提出与公孙瓒会面和解。可公孙瓒对刘虞的恨已到了无法消除的地步,每次都以生病为由拒绝了。好意却三番五次换来冷遇,刘虞终于也烦透了。他是老好人不假,但老好人发起火来比谁都厉害。刘虞琢磨着再这样下去,公孙瓒保不齐哪天会反叛,不如先动手解决了这个辽东的祸害算了。幕僚魏攸得知消息后,好一番劝才算打消了刘虞的念头。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求和无望的刘虞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起兵十万,开向蓟县东南小城。缺乏军事经验的刘虞实在不够清楚保密工作的重要性,幽州从事公孙纪受过公孙瓒的恩惠,连夜朝公孙瓒通风报信。此时公孙瓒军分散在外,城内兵力很少,慌乱之中公孙瓒甚至打算掘开东城逃走。
◎ 东汉时期辽西和右北平的行政区划
眼看刘虞的胜利即将毫无悬念,可他此时却将扭转战局的钥匙交到了公孙瓒手里。
前面已经说过了,刘虞先生一生以仁待人,然而仁义也要看场合和对象的。在战场上对敌人讲仁德的话,那简直就和宋襄公一样愚蠢。不幸的是刘虞正犯了宋襄公同样的错误。东汉时,城内民居都是木头做的,倘若用火攻,则新蓟城一举可破。可惜刘虞手下的士兵也和他一样是仁义人士,觉得火烧民宅简直是罪孽,只是一个劲地蛮攻城池而已。刘虞本人此时又犯了个明惠帝式的错误(明惠帝在叔父朱棣起兵反叛时曾下令不许伤害叔父,从而错失斩杀朱棣的良机),下令只杀公孙瓒一人,不得伤害无辜。于是刘虞军士兵打起仗来就缩手缩脚,生怕伤了公孙瓒的士兵。这样的攻击如何能有威力?一时十万人竟无法拿下一座小城!
相比之下,公孙瓒就无所顾忌多了。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后,他趁刘虞军攻城不下,抓紧时间重整了队伍,并从中挑选出几百名勇士作为敢死队。当风向突然转向刘虞一方时,公孙军敢死队乘机出击,顺风纵火,刘虞军瞬间被火海包围。公孙瓒指挥敢死队径直冲杀,刘虞军数量虽众,但大多没上过几回战场,连续遭遇火攻和突袭后瞬间溃散。刘虞带领下属北逃至居庸关。在公孙瓒军的猛攻下,关卡三天即失陷,刘虞与妻儿被俘。
一开始公孙瓒慑于刘虞的声望,不敢加害于他,还让他继续签署公文。可此时长安又来了个叫段训的使者,试图以加官进爵的形式调解两人的矛盾:增刘虞封邑,都督六州事务;拜公孙瓒前将军,封易侯。公孙瓒见刘虞的地位依旧在自己之上,顿时嫉意大发,当即诬陷刘虞与袁绍交通,企图篡位。在公孙瓒的胁迫下,刘虞一家在闹市被段训杀害。前任常山国相孙瑾,以及掾张逸、张瓒等临行前自动聚到刘虞周围,大骂公孙瓒,然后与刘虞一同就义。公孙瓒将刘虞的头当做反贼首级送往长安。刘虞旧部尾敦激于义愤,于半路上截走了头颅,带回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