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这趟路走下来,我的胃会不太舒服。”区长这么说。
他谈起了艾萨克那块地的交易:“我之后很快就把报告交上去了,还提出了我自己的意见。赛兰拉这名字挺好的。说真的,他们本该白白送你这块地,当然,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如果当时我说了,也只会激怒他们,价格倒还是他们来定。不过我最后提议的是五十块。”
“哈,你说了五十?不是一百了吗?”
区长皱了皱眉,思索片刻,然后答道:“我没记错的话就是五十,应该是……”
“您现在去哪儿?”艾萨克问。
“法斯特博顿,去我妻子的娘家。”
“这个时候到那边去有点困难。”
“我自有办法。你能带我走一段吗?”
“可以,我陪你走一段。”
两人回到艾萨克家,那一晚区长住在他们家,睡在小房间了。早上的时候他又拿出酒,说道:“我敢肯定这次出门会让我的胃不舒服。”在其他的方面,他和上次无异,还是平易近人,做事果断,只不过比较挑剔刻薄,自己的事倒不怎么关心。也许情况到最后倒也不至于很坏。艾萨克小心翼翼地指出并非整个山坡都是耕地,而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块地拼在一起。区长听他这么说,脸上表现出一副惊奇的神情。“当然,这些我都明白了,上次来做报告的时候就搞清楚了。但是跟我来的那个助手布理德,他倒是一点都不知道。布理德没什么好的,他们只会在桌子上搞出结果。见到我登记的那些信息,看到那么少的耕地,草料也不多,马铃薯产量也少得可怜,他们一下子就觉得这块地肯定很贫瘠,你懂吗?相信我,我会尽力帮你的。国家正需要三万两千个像你这样的人。”
区长点了点头,转向英格尔:“最小的孩子多大了?”
“才九个月大。”
“男孩儿,是吗?”
“是的。”
“这事你得尽快解决。”他又对艾萨克说道,“现在又有人想买下介于你和村子中间的那块地,他要是买走了,这块地的地价会抬高。所以你得抢在他前面买了,然后随它怎么涨价——这样的话,你之前的投入也算是得到回报了。这块地都是你一手开垦的,要不是,这儿现在都还是一片荒野呢。”
听了他的忠告,他们非常感激,问他这事是不是他本人来处理,区长表示这事还是要由国家来决定,他已经尽力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并且我现在要到法斯特博顿去了,以后都不回来啦。”他坦白道。
他给了英格尔一个奥尔特,这太多了点。“下次你到村里去的时候给我们家带点肉吧。”他说道,“我妻子会把钱付给你的,再带点乳酪什么的,什么时候去都行,孩子们喜欢吃这个。”
艾萨克陪着他翻过了几座山,山路坚固易行,比下面好多了。艾萨克得到了整整一块钱的报酬。
吉斯勒区长就是这样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人们都说,他走了也不是一种损失,他被别人认定是个可疑的人,是个冒险家;他倒是知识渊博,涉猎极广,但是生活不太检点,还私吞别人的钱。后来有传言说他是被他的上级——阿姆特曼·普利姆县长狠狠批评了一顿之后才不声不响离开的;但是政府没有对他的家庭做任何处理,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一直留在当地,直到后来,之前那笔报不上账的钱从瑞典寄过来,大家才知道原来他的妻儿并非作为人质被留在这里,而是他们自己愿意待在此地。
艾萨克和英格尔对吉斯勒区长处理他们这事没有什么抱怨,还不知道他的接任者会是什么人,估计又要走一遍程序了!
阿姆特曼县长派了一名职员到村里来担任新的区长。这个人四十岁上下,是某个地方行政官员的儿子,名叫郝耶达尔,他年轻的时候因为经济不允许,所以没有上过大学,就这样走上公务员的道路;过去十五年他的工作便是被迫坐在写字台上撰写文书。因为经济不宽裕,他至今未婚,他的上级——阿姆特曼·普利姆从他的前任县长那里沿用了他,并且,和之前一样,付给他一点微薄的薪资。郝耶达尔接受了这些,依旧在桌子上做着写文书的工作。
艾萨克鼓起勇气前去拜访。
“有关赛兰拉一事的文件?……在这儿呢,部里刚拿过来的,上面还要搞定整个事情,这些被吉斯勒搞得乱七八糟的。”他说道,“部里想知道,是否还要将田里的那笔不小的浆果销售额也算进田产里去,那里是否还有优质木材,附近山林里是否有矿质和金属,这些要不要计算进去。还问到水域,不过有关的鱼产量倒是没有说。吉斯勒似乎掌握了部分信息,不过这人不可信,他走之后我就被调过来处理整个事情,我得亲自到赛兰拉去做考察,并估算一下。从这儿到山上有几英里?当然,部里要求给出确切的地界,所以我们得亲自去把这事搞定。”
“这个季节去那儿确定地界不太容易。”艾萨克说,“怎么样也得等到夏末才行。”
“不管怎样,这事得处理的。部里还等着消息呢,不可能等一整个夏天。我会尽快亲自去勘察的,那地方我早晚都要去的,那儿还有另一块地有人要买走。”
“是不是从我家到村里中间的某块?”
“说不好,很有可能是。买主实际上是这里的一位职员,我的助手,吉斯勒在的时候他就在这儿了。之前他跟吉斯勒说过这事,但是他一直没给他办,说他连一码地都种不了,所以后来他就直接给普利姆县长提交了申请,我奉上级指令来处理这事。这些被吉斯勒搞得一团糟!”
郝耶达尔区长已经到了农场里,带了他的助理布理德。他们越过荒野时身上都湿了,后来穿过了一整片雪地,上上下下地划定地界时,身上更是全湿透了。第一天郝耶达尔区长干得很起劲,但第二天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只能站在那儿指挥助理去干。那些“毗邻的山丘”里的矿质什么的,他们再也没提过,至于地里的草莓什么的,他表示,他们回去的路上要去看看的。
部里对各方面的信息都有明确的要求,当然,还制定了表格。唯一比较合理的是木材的问题。没错,是有些优质木材,不过都正好长在艾萨克准备买下的那块地的范围内,这些只够他自己用,要拿去卖的倒是没有。何况,即便有足够的优质大木材,谁能进来把他们运出去卖掉呢?也只有艾萨克,整日像个滚球一样,把伐下的木材滚下来,再用马车将它们运回家里,用来造房子搭牛棚。
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吉斯勒,看来制定了一份滴水不漏,让人无法驳倒的报告。继任的这位新区长显然想从中找出纰漏,但他无论怎么看这份报告,它都没有问题。而且他做什么都要咨询并考虑助手的意见,这与老区长的风格截然不同。当然,虽然是同一位助理,但因为他有可能买下这块地,所以某方面提出的意见未必就和之前提的一样了。
“价格怎么算?”区长问。
“不管谁买,顶多只能是五十块了。”助理回答。
郝耶达尔用华丽的辞藻开始撰写报告。之前吉斯勒是这么写的:“该户应每年缴纳地税,该地税不得超过五十块。因该户无力一次性支付,因此,经过斟酌决定分十年付清,若政府可接受其报价,若不接受则可收回土地及劳动成果。”但是郝耶达尔就改成了:“该户向贵部恭请俯允:准许该户保留其土地,虽至今未获得该地所有权,经该户打理,该地得到颇大改善;申请地税为50块,分几年付清一事望贵部斟酌再定。”
郝耶达尔表示会尽力帮他:“我希望你能获得这份产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