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依着倾城的心意,她自是想嫁给晋王为妻的,那丫头啊,自小就喜欢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多年前为救他不惜陪上自己的容貌,可惜最后,却被那个男人逼的差点一命呜呼。虽说只要找到那些药,她自是可以把那个小妮子治好。问题是,治好后,慕倾城一旦醒过来,一个被休离的女人,如何去过下半辈子呢?这往后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
“怎么样?我够讲义气的吧!有没有那个资格跟你交个朋友?正确来说,我是真心想娶你……这件事,绝对双赢,我跟你说……我有这样一个计划……我娶你,你嫁我,慕倾城就可以完全摆脱拓跋弘了,然后,呀……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什么?”
一阵梨花针外加冰魄寒弹爆射了过来,密集的让龙奕仓惶而逃——呃,是他让她的,绝对是,真要是真刀真枪的打,她一定讨不了好果子吃的。相公让娘子,那是应该的。
他是这么自我安慰的。
金凌是怎么想的?
哼,谁敢揩油,她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这人居然怀着想娶她的念头而来,那她就不会对他客气半分——趁早撕破脸,绝了他的念头,否则后患无穷。
四
西秦国的京城名为鍄京,十二年前,整个王朝还是四分五裂的,多年后,被如今坐于龙椅上的帝王拓拔躍以铁一般的手腕镇压一统,而公子府里的公子,便是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法宝。
拓拔躍手下原本领养的十三太保,皆是义子,住于公子府,曾经,他们全是他攻城拔寨的先锋上将,经过几年的火拼杀戮,死的死,废的废,散的散,如今就只剩下三位:七无欢,九无擎,十无殇。
金凌并不清楚他们的底细,但他们如雷贯耳的名号,却是知道甚久,之前,没留心于他们,是因为从不曾想过他们会和自己的有什么牵扯,但是,两个月前,她以佩为饵,却钓出了公子府这样一条大鱼。
那佩,名为玲珑佩,是她的未婚夫燕熙仿着古书上的玲珑榫,雕琢起来的。
这两块玉可合可分,合则成一个圆,分则是对佩。
制成后,燕熙自己佩了玲佩,另一块珑佩,则送与她作了的“订情信物”——呃,好吧,那时太小,不能算是订情,只能说是“玩具”。
十二年前,随着燕熙哥哥失踪,玲佩也跟着消声匿迹。
三年前,佩戴在燕熙身上的这块佩饰流回九华沧国,几经转辗到了她手上。
金凌正是因为得了这块玉佩,才不听任何人劝告,万里迢迢来到了龙苍。
她一直将燕熙的珑佩和自己的玲玉配着对贴身存放,从不舍得再将它流落到江湖之上。
可是这三年来,她在龙苍找的有些泄气,于是她想赌一把,便将那块玲佩经某个商人之手投放到了市场上,她则在暗处跟踪,经过好几番周折,最终,它被人高价买了去,买主是公子七无欢。
于是七无欢就成了她锁定的目标。
但是,想要接近这三位爷,谈何容易,朝堂之上,三位公子直接听命于秦帝,不属任何派系。他们三位平时也不太与人交往,整个公子府戒备森严,没人能随便出入,但凡夜闯府邸的人,活着进死着出。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只有等机会。
秦帝为了笼络这三位,每隔一年,就会赐下一些貌美如花的床姬,固若金汤的公子府,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被允许进几张陌生的脸孔。
江湖之上,是这么传说公子府的……
无欢公子,冷若冰霜,清高孤傲,传说,此人聪若天人,最是菩萨心肠,许多利于百姓的国策便是他向皇上进言立下的,甚至还提出了废除奴隶制,力学东方大国的开明制度……
无擎公子,鬼面狰容,杀人如魔,传说,此人谈笑间便可制敌于千里之外,夺人城池,伏尸遍地,神鬼不觉。以前,他是战神,现在,人尽皆知:他是一个嗜饮处子之血的魔头。
无殇公子,面似桃花,偏又爱辣手摧花,传说,对于女人,他宠时若宝,弃之如草。怜时夜夜寻欢,恨时赐送销魂楼,赏给自己的死士随意亵玩。谁要是怀上他的孩子,谁就会死于非命。
秦帝有七子,长子拓拔康,空有雄心壮志,却无真才实学,绝非储君之才,好在去年死翘了,如此才空出了太子宝座。
二皇子,拓拔瑧,封为梁王,二十七岁,自幼就爱附庸风雅。庶妃雅夫人所出,无派系之分。
三皇子,拓跋轩,封为毓王,二十六岁,庶妃所出,以东方家为靠山,与拓跋弘交好。
四皇子,拓跋弘,封为晋王,二十六岁,贵妃所出,乃是文武全才,朝中顶梁之柱。
五皇子,拓跋弦,封为常王,二十一岁,贤妃所出,精文擅武,后台强,一心志在储君之位。
六皇子,拓跋桓,封为怀王,十四岁,庶妃所出,嚣张跋扈,与拓跋弘交好。
七皇子,拓拔曦,还没有受封,十二岁,据说此子天生聪慧,深受秦帝喜欢,若非年纪太小,其母妃又因得罪皇上而被禁于冷宫,也许这番的储君之位会落到他手上。此子和九无擎关系最好!
但他最最倚重的还是公子府的几位。
在鍄京,公子出行,闲人皆得避让。他们倒不会胡乱的仗势欺人,四处行凶招怨,相反,公子府一向律法严谨,曾经有过一段相当长的日子甚至颇得百姓喜欢,深得民心。
很多年前,秦国诸候称霸,战火纷飞,当时还是顺王爷的拓跋躍,领兵平乱,公子府所带领的那支军队,最讲军纪,所到之处,绝不会出现烧杀抢掠的事。
五年前,西秦完全一统,公子府上缴兵权,只挂了个闲职。
也正是五年前开始,秦帝突然关心起义子们的私生活,曾赐过婚,他们不要,以多年的战功为自己讨了一个赏:妻子,他们想自己挑。
秦帝准了,每年海选美人入府,赐下恩典:若有中意的可提升为正妻,然后正式完婚。
第一批进公子府的小姐们,个个去的欢天喜地,却不想在半年后,死了个精光。
此后陆续有小姐们进府,基本是都会在一年内死光,原本与公子们交好的臣子们,一个个开始疏远,公子府便成了人人惧怕的魔窟。
但,自打玉佩被人买进公子府,金凌就开始琢磨其中的问题,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有人在蓄意损毁公子府的名声。
至于原因,这一次进去,她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
五
元月二十,金凌随着东方若歆踏进了公子府的朱雀大门,同时进去的另有九顶花轿。
这番进去,她们全没有一个正式的名份,仅仅只是皇帝赐与公子的“性玩具”,有个猥亵的名字叫:床姬。
按着公子府的规距,只有得了公子的怜惜及欢心,才能有一个侍妾的名份。当然,要真是公子有心,扶某人做夫人,那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这种机率,微乎其乎……
这几年真正可以在公子府占有一席立足之地的床姬,只有两位,皆是九无擎的女人,十无殇沾过的女人最多,但是,没一个能活着留下来,七无欢也没立名份的侍姬。
公子府原是顺王爷拓拔躍的别馆,位处城北的繁华闹市,占地极广,颇俱历史,原先府里只有五个园子,分别入住了五位公子。后来,顺王爷收容了越来越多生有一技之长的孤儿,公子府内的园子就一建再建,前后一共建了十三个。
只是到如今,这些园子,只有两处是有活人住的,其余地方的主子,大多已经成白骨葬于城外的公子陵。
现下,公子府内,女子比男人多的多,便是在十月十八的时候,皇上就曾赐下过一些个佳人。
那个时候,无欢公子还在,每位公子各得四位佳人,总共进了十二位,只不过短短隔了几个月,已死了两个,疯了两个,傻了一个,还有几个保着清白之身,战战兢兢的活着一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在公子府死一两个女人,或是疯一两个女人,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之所以会疯会死,都是有原因的,比如说太过娇弱,承受不起公子爷们的承恩,或是胆儿太小了,一吓就吓死了,或是稍稍用了一点她们的血,就一命呜呼了,又或是怀了孩子,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没了气了,主因还不是姑娘们自己不争气,会死会疯怪得了谁?
宫里的御医常常往公子府尽心竭力的给床姬们用药调养,皆保不了她们的命,所以,皇帝已经见怪不怪,干脆死了一批,疯了一批,便再补上一批,选的而且还是大家闺秀,一个个心惊胆战的进去,一个糊里糊涂的死去。
至于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外人不得而知。
依着金凌的猜测,死掉的女人,多半是秦帝和几位公子暗战之下的牺牲品。
至于依据,她凭的是女人的直觉,以及自小养成的政治嗅觉。
那几位公子表面上或许是秦帝的棋子,曾经也一定忠心效忠于他,至于如今,只怕这三位公子已另藏了祸心。
金凌听说了,当今皇上如今抱恙。
是真抱恙,还是假抱恙,她无从考究,但如今西秦国王储之位未定,这场争储大战最终谁输谁赢估且不论,其结果却已肯定:西秦国会变天!
六
十顶花轿落地,十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自披彩挂花的花轿里翩然而出,初见对方的彼此,一个个神色繁复——花样的年龄,花一样娇嫩的容貌,一旦踏足这虎狼之地,谁能猜得到对方会有怎样一个结局?
没有名份,自无需拜堂。
一行红艳艳的女子,鱼贯而入一暖阁。
这地方名为戒阁,入府的姑娘,都会这里受训听教。娶她们的男人会像征性的出来露个脸,瞟一眼刚进府的床姬。若是有人顺公子心意的,也许当夜就会被挑去留宿,若是没中意的,就会被打发到红妆楼里住着。
府里的姑姑一番说教,那真是比裹脚布还要长,又酸又臭,那一条条所谓的“清规戒律”,听得凌金直想打哈欠。
侍立在边上熬了不知多久,正百般无聊,就听得外头传来一记吆喝声:
“十公子到……”
金凌精神一抖,豁然抬头,但见一道矫健的身影跨了进来,行如风的自跟前掠过,稳稳的坐到了铺着白虎皮的上座。
对于这个十无殇,她见过几次面,那时远远的观望,便知他是个人物,台面上的嘻笑怒骂,很多时候,是一种伪装。
今天,她是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个年青俊美的男子:锦袍银腰,俊面如玉,眼若桃花,眉毛狭长,薄唇朱丹微一勾,便是一朵骗死人不偿命的迷人笑容。
那模样儿,分明是个多情多义的公子哥儿,可谁能知道这个男人,竟生着蛇蝎心肠。
金凌斜眼睨着,偷偷往外探看,并不见九无擎过来,常年侍候在他身边的四卫也不曾露面,听说九无擎不太爱和女人打交道。
管事看到主子来了,立即领着姑娘们行礼,十无殇随意的一扬手,双手插腰发了话:
“绮姑姑,其他什么家规戒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到底清不清白?上一回出的笑话,可别再折腾一回!”
嗓音不高不低,温温懒懒的。
名唤绮姑姑的是一个中年女子,穿着打扮皆很金贵,显然在府里有着极高的地位。
她听得主子的话,额头就直冒汗,忙恭声道:“奴婢明白。奴婢会逐一再验一遍身的。绝不敢再出纰漏……”
“逐一?太麻烦了!”
“那爷想怎样?”
十无殇低头玩着手上的玉鼻壶,一副思量状,而后长指一点:
“令她们把衣服脱了,爷要当庭验身。谁要是敢在爷眼皮底下玩猫腻,爷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公子府不会养不干不净的女人。谁敢冒充处子进府,下场就会和书台大人家一样。”
他笑的极为温和,只是吐出来的话,却似冰冷透骨,房内生着的暖炉压不住这股寒意,姑娘们感觉到了那一阵阵寒的能让人痉挛的阴森之气。
书台大人李迦,正三品,上一回因为送了一个残花败柳入府,结果死了女儿不止,还陪上了李迦的仕途。
这件事曾闹的沸沸扬扬,整个鍄京谁人不知。
有传说这件事,另有蹊跷,那个名叫李静的姑娘进府的时候,身子是完璧的,但是侍寝当夜,公子府内曾出现大乱,那李静姑娘当天夜里就被活活打死。其父不服,闯进公子府,欲讨回公道,进去半天出来后什么也不说,摘了乌纱,上表告老回乡,后,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