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破花刀惠乾丧命 掷首级三德亡身

话说胡惠乾被高进忠破了花刀,弃刀而走,登时跳上大殿房檐,预备撒腿就跑。哪里知道外面那些弓箭手,一见寺内大殿屋上跳上一个人来,仔细一看,并非自家人。原来高进忠虽穿着紧身衣靠,却有暗号,看得出来,在那临行时已招呼了。合营的兵卒、弓箭手为的是仓促之中恐怕分辨不清,致有误射之事。因此那些弓箭手一见,知非自家人,当下一声呐喊道:“大殿屋上跳上一个强徒了,我们放箭呀!不要使他逃走了!”话犹未了,那些附近邻屋上站的人,及寺内院墙上站的人,一齐放过箭来,真是万弩齐飞,如雨点般射到。胡惠乾虽要逃走,争奈不能逃出箭林。正在凝思打点主意,高进忠已抢着,预备窜上屋去捉他。却好胡惠乾脑后中了一箭,腿上又中了一箭,屋上站立不住,只得复又跳落下来,立刻拔去箭头,口中说道:“老子再与你拼罢!”

说着,正要望高进忠打去,却见高进忠已在面前,手舞单刀要砍过来。胡惠乾道:“是好汉将刀弃了,与老子比一比拳脚。老子现在手中没有刀,你就便将老子一刀杀了,也不算是条好汉。”高进忠笑道:“好小子,既是你如此说,不要说是爷爷欺你。爷爷就不用刀,与你比试拳脚,还怕你飞上天去不成?”说着,一面防着胡惠乾,怕他暗算,一面将手中刀在背上插定。旋即抢了上手,立定脚步,一声喝道:“胡惠乾,你过来罢!”只见胡惠乾左脚曲起,右手挡在头顶,左手按在右腰,使了个寒鸡独步的架落。高进忠一见,就将身子一偏,左手在胸,右手在膊之上,腾身进步,将右手从后面圈转,阴泛阳的一拳,使了个叶底偷桃,却破胡惠乾的寒鸡独步。胡惠乾一见,即将身子一侧,起左手掀开他的拳头,右手趁还他一下。高进忠赶着让过,即使个毒蛇出洞,向胡惠乾劈心点来。胡惠乾看得分明,也就使了个王母献蟠桃,托将开去。高进忠又变了个鹞子翻身,复又扑转过来。登时双手齐下,又改了个黄莺圈掌。胡惠乾即望下一蹬,把头向左偏过他的双掌,趁势使个金刚掠地,将右脚旋转过来。高进忠又改了个泰山压顶,认定胡惠乾脑门打下。两个人就在大殿前院落以内,你来我往,脚去拳来。一个是如蛱蝶穿花,一个是似蜻蜓点水,足足打了一百余合,不分胜败。

此时高进忠打得兴起,暗道:“这样打法,打到何时才可将他捉住?莫若用个煞手着,叫他早早归阴罢了。”主意已定,立刻又变了几路。末了一着,高进忠先用了个蜜蜂进洞,将两拳向胡惠乾两太阳穴打来。胡惠乾便使了个脱袍让位的解数,将两手并在一起从下泛将上来,向两边分去,把高进忠双手格开,所以他自己两只手便圈到腰间。高进忠本来这一着是个诱着,原要他如此来解,他却趁胡惠乾两手分开之际,急急用了个独劈华山,便反手一劈,正对胡惠乾面门劈来,此时偏避不及,将手来格,也是不及。这着煞手,任凭你什么英雄好汉,总避不过去。胡惠乾说声:“不好!”还要挣扎,早被高进忠一反掌劈中脑门,登时脑浆迸裂,倒在地下,死于非命。这也是他恶贯满盈,该应遇着高进忠,送了他性命。若论高进忠武艺,不过比他高了几分,就能将他置之死地。所以棋高一着,就满盘皆赢。这拳脚功夫武艺也是如此。

闲话休表。高进忠虽将胡惠乾用了个独劈华山将他劈死,那三德和尚与那众门徒,怎么你一字不提?现在究竟怎样,还是已经逃走?还是被箭射死?也要交代出来,不能就这样囫囵吞枣浑过去。诸公虽然如此说,也要知道我编书的,只有一枝笔,一张嘴,写不出两样事,说不出两句话,却要慢慢的说来。如今且说三德和尚同着胡惠乾,走到大殿,见房檐上窜下两人,高进忠便去与胡惠乾对敌,这里方德便去对敌三德和尚。彼此恶斗了一会,方德虽是家传的武艺,终不能如三德的高强。看看方德抵敌不住,他那些师兄弟及伙伴等人,一齐执着刀枪剑戟,奋身上来帮助方德力战。你一刀,我一枪,他一剑,砍个不住。真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三德本领虽强,究竟一手难敌双拳,而且实在是寡不敌众,也就渐渐抵敌不住。

大家正在哪里杀得难解难分,却好高进忠击杀胡惠乾,正欲去寻找三德。走到前殿,只见几十个人围住一个和尚,在哪里拼命死斗。高进忠知是三德,便思上去助战,忽又想道:“我何不将胡惠乾的首级割下来,去打和尚头,也叫他知道胡惠乾已被我杀死。”主意想罢,复回至大殿,将胡惠乾的头割了,左手提头,右手执刀,复飞奔来至前殿,在人丛外大喝一声道:“秃驴,休得逞能,看家伙!”一面说,一面将胡惠乾的首级掷了进去。无巧不巧,偏有那种准头,刚刚打在三德和尚头上。三德在先闻得高进忠喊了一声“看家伙”,真以为他不是明刀,就是暗器,断不料以死人头掷来打和尚头。现在打中自己头,他不在意是一颗人头,但见一个滚圆东西打中头上,又滴溜溜滚了下去。三德杀得兴起,顺手就是一刀砍下,却巧将胡惠乾的头不偏不倚劈分两半。三德再一细看,才知道是颗人头。就在这个工夫,高进忠也跳了进来,复喝一声道:“好贼秃,你可知这颗头是谁的?你还在这里拒敌,你死在头上,尚不觉么?胡惠乾已被爷爷杀了,方才那颗首级就是他的,你如不信,再仔细看来!”

三德听了这番话,方知胡惠乾已经伤命,又暗暗叫苦。你道为何?只因他将那颗头砍了两半,甚是伤感,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此时三德心中却大怒,只见他两眉倒竖,双眼圆睁,大声骂道:“高进忠,本师父与你誓不两立了!你既将胡惠乾杀死,这是他咎由自取,本师父也不免为他所累。你何以要行这毒计,要将他的首级掷来,令本师误将他砍为两半?你既如此残忍,也怪不得本师无情了。不要走,吃我一刀!”说着,一刀砍来。高进忠一见,说声“来得好”,也就一刀架住。正要抽回,还他一刀,那边方德又杀上来。接着那些伙伴等人,又是你一刀,我一枪,他一剑,围住三德乱杀。三德此时虽执着单刀遮拦格架,上下护定,却无半点破绽,只是不能还刀,心中暗道:“我与这方德这一起人,已经难以取胜,何况又进来一个高进忠?今番我命定然休矣。前后总是一死,不若拼他们几个,我便死了,也还上算。”主意已定,复又大喝一声,舞动单刀,先砍倒了两人。见众人大有欲退之意,他便想趁此脱逃。试问高进忠等人可能让他逃走么?只见高进忠大喝一声:“秃驴,还不给我早早受缚!”一声未完,那把刀已搠了进去,正中三德的右手,三德说声“不好”,手一松,只听“当郎”一声,手中刀已抛落在地。接着方德就在这个当儿,又砍进一刀,在他左膊上用劲一下,三德“哎呀”一声,登时跌倒在地,当由众伙伴一齐上来,刀枪齐施,将三德砍为肉酱。

胡惠乾那些徒弟见师父师叔俱被杀死,还有谁人敢上来厮杀?只得分头躲避去了。外面众兵丁及弓箭手,此时已知道胡惠乾、三德二人皆已杀死,中军各官也抢进寺来,附近居民屋上的三百名弓箭手一个个跳落下来。中军各官又带着各兵丁前后搜寻了一遍,又搜出胡惠乾几个徒弟,当时将他们绑缚起来,解回辕门,听候发落。此时天已大明,街上的人全都知道,顷刻间偌大一座省垣,无人不知胡惠乾与三德和尚被高进忠杀死,真是人人称快,个个欢呼。惟有那机房中人及白安福最为得意。内中却有胡惠乾家属极其伤心,一闻此言,还怕株累,登时收拾了细软,逃出城外去了。毕竟有无捉拿胡惠乾的家属,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