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然天地亦无全盛之时。试观之日月,日中则昃,月盈则亏。盈亏之道,随时循转;观之山川,水满而溢,土满而颓,颓溢之理,因物运行;观之百物,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灵蠢之性,虽微亦异。孟夏之月,百卉繁殖,草木畅茂,而靡草先死,此可解乎?孟春之月,雷乃发声,百果草木皆甲折,而桃李争相敷荣;至熏风一煽,榴火增妍,芙蕖香馥,回视桃李,黯然无色;金风一动,白露初凝,黄花晚节,兴动幽人,菱荷无香。清池水碧,昔之芙蕖,亦复何在?谛观四时,寒暑迭运,荣枯消长,莫可纪极!

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走者不能强之使飞,蠢者不能必之使灵,其性然也。 南华帝君,论欲齐之,非谓物之齐也,乃合初终计之,其归根复命,若齐焉耳。是以至人,远取诸物,近取诸身,知盈虚消长,本属轮替之道,此丰彼啬,亦无全盛之理。是以素位而行,不愿乎外。如处极盛之时,常凛倾覆之戒。故居上位而不骄,所以长守贵也;处丰阜而不,所以长守富也。是以圣人序《易》,于『大有』之后,继之以『谦』。盖有『大』而能『谦』,所以长保其有,不特居于全盛之时为然也。昔 孔圣嘉卫公子荆善居室,特以其知足耳! 太上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佛经曰:『知足之人,虽贫如富;不知足者,虽富而贫,常为知足者之所怜悯。』诗曰:『不忮不求,何用不臧?』盖一不知足,则贪心生;贪心生,则忮求之念重,而于处遇之道,尽失之矣!况处全盛之时乎!所以处盛则喜心生,而骄奢起焉;若偶有一事之拂意,则忧心生,而瞋斯作矣。此相循而至之道,所必然也。

宇宙之宽,古今之遥,寍尽无全盛者乎?姑不尽述,如晋之八郄,五大夫三卿,可谓盛矣!不数传而其子孙皆耕于野。如唐之汾阳,功复帝业,名载青史,贵极人臣,簪笏济济,可谓盛矣!亦不数传,而其所居赐第,已为他人所有。全盛之势,果安在乎?故处盛之道,惟在守之以谦,居之以约,保之以德。至于盛衰之数,听之于天,安之于命,若欲居全盛之势,永无一失,自古以来,未之有也。」

因缘明验章第二十五

「道之化也,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生而万物塞焉!何以塞?塞于形气之碍也。人之一身,目司视,耳司听。其视也、明也、听也、聪也,其形各殊,其用别也。今夫鸡羽类也,于昼则明,于夜则昏;鸮亦羽类也,于昼则昏,于夜则明。鸮之各为异也,滞于形气之碍也。今试观之虚空,虚空非有也,而有道者,可以履虚空;观之金石,金石非无也,而有道者,可以贯金石。人之一身,五官四体,不能交相为用也,而 如来神力,目可为耳功德,耳可为目功德,其转塞为通者,何也?化也。道无乎不化,亦无乎不神。

今夫五行,土本制水,而水滋复能伤土,土为之淤;木本生火,而火烈复能毁木,木为之灰。其生也、也、变也、化也。其变也,自无而有,非无因而有也;其化也,自有而无,非无因而无也,有因缘在焉。昔 释迦说法,种种因缘譬喻,而憍陈如等,俱以因缘得悟,《法华》说因缘一周,而富楼那等,俱得授记。不特古圣佛祖,即 予昔以妙行真人,降神吕氏,亦有因焉。若无夙因,何以得降生于其家乎?即遇 正阳圣师,授以《度人经》一卷,亦由圣祖 少阳帝君,语以因缘,故得度也。且 圣祖周人,于汉时始度 正阳,亦由 太上指令下山,于要路候之,度归仙洞。 圣祖以度 正阳功,证 东华紫府少阳帝君。后 圣师亦以度 予之功,证 正阳传道垂极帝君。若无因缘,则自周迄汉,历数百载;自汉至唐,又数百载,何能不期而遇乎?

故宇宙之大,若无前因,觌面失之;若系夙因,虽千里万里,不为远也!昔东土 初祖,承西天 二十七祖命曰:『汝之因缘,在于震旦。』遂航海而至,适梁武帝天监年中,因举帝论弗契,退归少室,面壁九载,后遇 神光,授以偈曰:『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传至 六祖,适符一花五叶之数,岂非因缘有前定乎?即 予阐演毘陵,及栖真各处,或因缘宜久则久,宜速则速,未有无因而得遇也!然 予奉 玉清灵宝之简命,弥罗金阙之灵符,于大千世界,普度有缘,慈悲之心,期无人弗度,故一日大赴三千场,又岂仅一方一处而已乎!

然愿固洪深,因由夙植,譬之『雨露之养,不能滋无根之木。』故因小缘小,因大缘大,未有善因而恶缘者,亦未有恶因而善缘者,即如楚中所建 予坛,不知凡几!况自唐至今,历有千载,海疆之大,予坛几千百万,然今之好 予道者,即前劫曾有奉 予之因。其缘深者,因深也;缘浅者,因浅也。

尔诸弟子,幸今聚此一坛,非偶然之因,宜各修省,即是善因,同结善缘。若能修持不退,至于因深缘熟,了道成真,方可自信。昔 舍利弗,于威音王时,即在 释迦佛往因中为弟子,劫劫相依,未尝少替,后于 释迦会中智慧第一。尔诸弟子,但办诚心,深信因缘,善芽日新,善业斯懋,慎毋迷昧,自堕岐径。」

罪福报应章第二十六

「上古之世,淳气未漓,圣哲在上,化成天下,人皆有善而无恶;中古之世,淳气既漓,为恶者多,作善者少,故圣人以神道设教,明善恶报应之趣,生死轮回之理,使人迁善而改过。然世之儒者,不知天道好旋,惠迪吉,从逆凶,亳发不爽,闻佛仙所说报应神验之事,率以为荒渺无稽,至谓佛法未入中国以前,并无所谓『碓舂磨研』者。不知地狱苦报,载诸仙经者,历历可考,岂但佛经已乎?况修善者生天,积恶者三途苦趣,圣有明训。特事属幽渺,人未及见耳! 太上曰:『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岂尽无稽乎?即佛经碓舂磨研,种种地狱变相,亦只为下根之人,难以理训,不得不明示三途苦趣,以儆惕之。实佛氏慈悲,不得已耳!《维摩经》云:『此方之人,刚强难化,故佛为说刚强之语以调伏之。』非谓修善之人,亦有碓舂磨研之苦报也!故于上中之资,则惟宣说明心见性之功,于罪福报应,祇戒其勿犯耳!然报应之理,不特佛仙谆谆诰诫,即载之儒书者,亦难枚举!如《春秋》一书,古圣垂训之大经大法。然《春秋》事载于前,报应验之于后,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其为报应彰彰者何限?试举数事言之:

齐襄公实死鲁君,及鲁人问罪,而推其罪于公子彭生。至崔杼之乱,公见豕人立而泣曰:『公子彭生也。』因惊走,遂遇难。

郑国鬼祸,语兆于明年杀段之前,事验于次年杀段之际,讵非冤仇相报于死后者乎!

齐桓公葵邱之会,初命曰:『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而内嬖如夫人者六人,以致死后,五子争立,不得殓,尸虫迸于寝门之外,此非背誓之惨报乎!

晋献公假道灭虢,谋极阴险,而天亦以阴险报之。献公纳骊姬,而生奚齐卓子,灭人之国而纳其女,仇人在侧,迷而弗知!以致杀申生,走重耳,怀惠出,几丧其国。宁谓阴谋诡计,天弗知乎?

若魏颗之结草退敌,感其从父治命嫁父妾,以恩报之于地下,谁谓鬼神尽渺茫乎?

然昌黎韩子,大儒也,亦谓左氏浮夸;

柳子厚,才人也,于此种亦多不信,况下此者乎?

古今来善恶报应亦不止此,如吕不韦,以孕妾献秦王,欲其子为天子,后为始皇,故秦帝以吕易嬴,然不韦卒死其子之手。不韦可谓巧矣!而天之报施,尤为巧焉!春申君以娠妾进楚王,亦欲其子之为王也,而卒见杀于其妾。是谋人者终被人谋,害人者卒为人害,祸不旋踵也。然此犹为报复之在人类者。

至于秦将武安君,坑长平军四十万,至今身堕畜生道中,未有了期!夫以秦之暴虐,白起以暴虐佐之,视数十万苍生,不啻一犬豕!天道好生,宜其受斯苦报,万劫难复也!至于野史所载,与夫《功过》《劝善》诸书,或得之传闻,或得之目击,其事迹纵极怪异,俱属可信,非尽虚诞,荒渺无稽。盖宇宙之大,理之所无,每为事之所有,焉可诬也。

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又曰:『天维显思,陟降厥士,日鉴在兹。』又曰:『上帝临汝,勿贰尔心。』

凡尔在会弟子,若闻人有一善报,则宜欣然喜曰:『我胡弗如是乎?』喜则愤,愤则思欲效之,而善心生。闻人获一不善报,则宜愓然惧曰:『我或有如是乎?』惕则戒,戒则畏蹈之,而不善之心止。故语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若见善而不知劝,见不善而不知惩,或闻善报而生忌心,闻不善之报而有欢心,此种意见,恐恶因日积,恶报反在自身矣!慎勿蹈迂儒一偏之见,谓佛仙报应之语,为不足信,而以经中生死轮回,地狱苦趣,俱属子虚,甘心堕落,死而无悔也!」

鬼神征验章第二十七

「在昔 鸠摩罗什,将入灭时,对 佛誓曰:『我所翻译经论,悉遵梵本。如有一字不契佛心,舌即毁坏。』所以阇维之际,万目共击,全身俱毁,独舌不坏,如红莲华。至今所译经论,鬼神钦仰,仙宫海峤,天龙拥卫,香华供养,岂属诬妄之谈?怪异之论?为不经之书乎!

世之儒者,习闻浅陋识见无多,生长一隅,罔明三教同源之理。情窦甫开,溺于爱欲,婚嫁未毕,景薄桑榆,不识一身之四大皆空,焉知触目之有情尽幻!而乃迷真逐妄,轻肆讥谈,诃斥仙经,慢侮佛典。指福善祸淫之道,为无可凭;讪生死轮回之说,为不足信。究之自性不明,理解罔透,问其贯彻性命,则昧昧然也。考其敦笃伦常,则泛泛然也。处屋漏而多惭,对衾影而滋愧,尚何敢以鬼神为虚诞,视佛仙为荒渺乎!李路问『事鬼神』,至圣以『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答之。正所以切实启发,不闻有不信鬼神之说也。又 至圣有曰:『死生亦大矣!』

盖生死之理,虽贤圣弗免。《易》曰:『原始返终,是故知生死之道;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精气者,神来而生;游魂者,魄降而死。知其情状,则轮回之理明矣!张子厚曰:『知死之不亡,可与言性。』生死之名,从肉躯而得,非谓心性有生有死。盖身有败坏,性无败坏。譬如草木,枝叶虽枯,其根在地,至春复萌。凡人修福而生人天,造业而堕恶道,亦犹是也。若谓生死之理,属于断灭,如金縢之书,载周公以身代王之事,有曰『 予仁若考多材多艺,能事鬼神!』则周公所祝告于三王者,不几与世儒断灭之论,相背谬乎!论周公代王而死,则形亦朽败,神亦飘散,虽多材多艺,尚何能事鬼神?且鬼神亦已散灭,又何能得为周公所事乎!

夫祭祀之礼,先圣所重。若谓鬼神无凭,所云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者,不为迂乎!即谓祭祀乃子孙承接祖宗之气,以气合气,所以感格,则如天子祭祀岳渎山川,既非其子孙,何以能感格乎?子舆氏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将谓舜禹是百神之子孙乎?』故鬼神之道,虽渺而难知,而生死之理,则明而易见。其感应之机,捷于桴鼓;轮回之报,运转如车,至神速也。设无善恶报应,鬼狱轮回,则造物何以处复圣?上帝何独私魏武乎?

至于《真诰》一书,后人伪撰,不足信也!假如福善祸淫,漫无可据,则修身励行,兢业一生者,反不如欲嗜利,造作恶孽之人,侥幸苟免,为得计也。世风日下,人心日漓。眼前恶报昭彰,犹然愍不畏死,而况于身后地狱苦趣!焉知信受,毋惑乎生不知来,死不知去,虚生浪死,日在轮回中而不自知也。

世人机巧用事,以为幽隐之际,举心动念,鬼神未必即知。岂知法界自心,原非二物!自心一动,虽十方三界,亦能尽知。是以《中庸》,首以戒惧慎独之功,训迪学者,良以鬼神虽渺不可见,杳不可闻,而吾人自心中之鬼神,弗可欺也!

尔诸在会弟子,各宜惕励自修,勿以生死轮回为虚诞,勿以鬼神报应为荒渺。则戒惧之心生,而善因渐结,恶业渐消,明德以荐馨香,神其享之矣!」

法体一如章第二十八

「真常之道,各具于当人之身。凡人之动静语默,皆此真常为之妙用,应事接物,曲当弗遗,儒谓『至诚无息』,道谓『真常得性』,释谓『常性真心』,其理一也。然道本真,则宜以无伪体之;道本常,则宜以有恒求之。若无而为有,虚而为盈,妄念纷扰,则失其所以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见异而迁,则失其所以常。故天地之道,恒久不已;君子之道,立不易方。然此真常之道,亦即《玉经》《清净》真一不二之道。生出万法,故曰『法门』。《易》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盖许多道理,从兹而出,有门之义焉。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一者何,诚也。二仪于此分,三才于此定,万物于此生育。故天地之道,为物不二。是以生物不测,天地此一,人物此一,圣贤佛仙同此一,上帝亦此一也。此真一不二法门,最为灵宝,最为清净。元始位座说法,明此一也;玉帝应身降诞,本此一也;普明香岩山中修道,修此一也;成佛成帝,全此一也。以事论之,光严妙乐国土,系上帝示生之处;普明山中,系修真之所。以道言之,光严妙乐,即人庄严之身,普明香岩,亦即光明心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