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戶政三養民(2)

一審丁之不宜求溢額也。直隸舊例。人丁五年一審。分為九則。上上則徵銀九錢。遞減至下下則徵銀一錢。每遇編審。有司惟恐部駁。必求溢額。非盡庶富加於其舊。亦強以煢獨無告充數而已。王成偽增戶口。處處皆然。且編審既定。五年之內。即有逃亡死絕。不得開除。夫煢獨無告之民。而責其每年出銀一錢。已不堪矣。況已逃已絕。而猶不得除乎。職竊觀直隸各州縣。現在之丁。已不為不庶。但求無缺額足矣。不必更求溢額也。一審一溢。日積月累。不知何所底止。或果有丁盛而額溢者。宜命有司為積穀之用。不必入額。如五年之內。遇有逃亡絕戶。即以此之溢補彼之缺。其荒殘州縣。無溢而有缺者。得隨時報上。於奏銷時量準蠲免。倘或慮不肖有司。將溢額之銀。侵入己橐。無缺而捏作有缺。則自有糾劾之典在。總之寬一分在州縣。即寬一分在窮民。州縣之不肖者固有。賢者實多。上之搜求於州縣者。無餘地則州縣之搜求於窮民者亦無餘地。不肖者固樂於搜求。賢者亦不能不搜求。而民之塗炭日增日益矣。伏候憲裁。

右所陳無非書生之論。然欲為 國家固根本。培元氣。必先從此數端下手。孟子所謂王道之始也。伏惟憲臺不以其迂腐而忽之。則生民幸甚。至於一切刑名錢穀。務持大綱而止。無益煩文俱宜省去。如錢糧冊籍釐毫絲忽之差。可以即行改正者。無庸駮詰。刑名案件明白顯易之事。可以即行完結者。無庸提解。多一番駮詰則多一番需索。多一番提解則多一番拖累。吏胥所深喜。而小民所深苦也。漢蓋公有言。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此雖非中正之論。然事之煩簡。當隨乎其時。時病在太簡者。宜濟之以煩。時病在太煩者。宜濟之以簡。今之功令稍煩苛矣。去煩就簡。此正所謂時中。若夫鄉約保甲之當重也。土豪衙蠹之當除也。陋規雜派之當禁也。俱地方利弊之所在。以虛文視之。則皆故套也。以實心為之。則皆仁政也。今之論治者類能言之。無待職之贅陳。

巡歷鄉村興除事宜檄

陳宏謀

陝省地方遼闊。村堡零星。州縣雖曰親民。究不能常見士民。士民亦難常見官長。以致有關生養之大端。無人為之振興。有干倫紀之大法。無知易於違犯。愚民淺識。止顧目前。不計久遠。或染於習俗。惑于謬見。日復一日。生計漸難。犯法漸眾。究竟小民非盡無良。不可化誨也。茲者欽奉  諭旨。令地方官遍歷鄉村。廣為化導。力行教養。無懈興除。本都院恐各屬漫無頭緒。匆匆巡歷。徒滋官民紛擾。謹就陝西一省土俗民情。所有應興之利。應除之弊。逐一列出。使州縣道府以時巡歷。有所遵行。士民有所法守。本都院亦有所稽考。應興應革事宜。開列於後。凡二十條今節錄六條

一廣行蠶桑。 陝省為自古蠶桑之地。今日久廢弛。綢帛資於江浙。花布來自楚豫。小民食本不足。而更賣糧食以製衣具。宜其家鮮藏也。現在城固洋縣蠶利甚廣。華陰華州織賣縑子。甯羌則採取槲葉。喂養山蠶。織成繭綢。因係前州劉名棨者教成。遂名劉公繭。鳳翔通判張文秸所種桑樹最多。興平監生楊岫種桑養蠶。遠近效法亦眾。足知陝省未嘗不可養蠶。現今各地方可以種桑者甚多。并有大株野桑之處。其非不宜蠶桑甚明。正宜加意興起。今各處地方官。多有能種覓桑秧。兼於城內買桑養蠶者。凡小民摘取桑葉。或賣於官。或賣給就近養蠶之家。均可得錢。士民雖一時不諳養蠶之法。凡有舊桑。正宜保護培植。其屋旁隙地。更可赴官領取桑秧種植。一二年後。自己便可養蠶。即不能養蠶。亦可摘賣桑葉。若養蠶之家。不能自織。亦可賣絲。向後日久。其利愈廣。比之別項營生。甚有便益。切不可惑于地土不宜種桑之說。坐失美利。其放養山繭之法。荷蒙  上諭令山東將飼養成法。分送各省。陝省已經照刊分發。藉山木以成功。有槲葉橡葉椿葉之處。俱可行之。再木棉一項。其利甚廣。陝省宜種木棉之地更多。亦須分別種植。或初種未能即為長茂。漸次熟習。必有成效。既成之後。士民衣食。永有賴矣。如有倡種桑棉者。地方官量予獎勵。但不可差查滋擾。

一興修田功。陝省農作所種豆麥粟穀。惟知翻犁布種。前少肥壅之功。後少鋤耨之力。所種稻田。惟在舊有渠泉之處。其近河傍溪堤岸稍高者。遂不知引水種稻。未免地多遺利。民有遺力。我  皇上首重農事。屢頒  上諭。以興修水利。經理田功。諄諄訓勉。安可不詳加講究。實力董率。向後所種旱地。先期加工肥壅。既種之後。勤加鋤耨。近河之處。有可以開渠築壩。引水灌田。而苦於心力不齊者。報官查勘。設法興修。或用車斛水。車有龍首車。有磨盤車。或用人足。或藉水溜。均可將河水吸取而上。陝民未識用車之法。如有工匠能造此等水車者。地方官捐造一二輛。試行水岸。令民學習仿造。以廣其利。至於鑿井灌地。初鑿雖費物力。成則久享其利。除山高土厚不能及泉者。不必勉強外。如有平地可以鑿井者。勉力開鑿。或通力合作。或漸次成功。鑿成一井。其水可灌田數十畝。現在鑿成之井。旱年獲利甚多。是其明驗。有能開渠造車鑿井者。地方官分別獎勵。但不可加以督責。反滋紛擾。有渠之田。各按成規分灌。不得違例彊奪。

一廣植材木。 種樹地土各有所宜。其廣地利以資民用。則一也。我  皇上於勸農教稼之外。更  敕令地方有司。時勸樹植。廣收地利。以益民生。陝省山木叢雜之地。砍伐出賣。每難遠運。似屬無用。第此崇山峻嶺。樹木繁茂。其中如藥材竹木耳蘑菇香蕈核桃栗子棕樹構穰桐漆葛根之類。亦自不少。但可食用。即可賣錢。小民生長山中。田地窄狹。衣食艱難。即此便是恒產。其無木之地。全在轉相學習。以廣生計。延榆一帶。木植艱貴。民居土。現在山麓水涯。可以種樹之地最多。正可種植樹木。十年之後。即可造屋。亦可賣錢。豈不善歟。

一分積社糧。 陝省社穀。乃動耗羨買貯。  世宗憲皇帝恐民間以為官物。不輕借領。曾頒  上諭為陝民分貯社穀。永遠接濟。現今分貯各鄉。附近村民年年借還。不須遠涉。不須守候。加一之息甚輕。息又生息。仍為附近村民之公物。積漸加多。可以聽民多借。豐歉皆獲接濟。不必遠赴城中。求官賑借。最為便益。但須有借有還。不可負欠。方能經久。如有離社倉甚遠之村莊。許為酌分社本。就近分貯。如社穀原少。不敷分貯者。若能量力捐添。積少成多。亦許各自立社。若一時無力建倉。將附近空閒寺廟。收拾一二間。亦可貯放。有能捐社本者。官仍分別給匾獎勵。多至三四百石。詳請題咨。給以頂帶。況各鄉士民。每年常有無益之費。如賽會迎神唱戲之事。所費不少。若將多費節省買糧。化無用為有用。豈非美舉。但捐輸聽從民便。不可少有彊派迫促也。社正副公平出入實心經理者。地方官加意獎勵。年久者照例請給頂帶。

一勸種甘薯。 陝省高地多而水田少。民食多資雜糧。每虞歲歉。惟甘薯一種易種易生。水旱冰雹均不能傷。以充民食與米麥同功。非尋常果品可比。陝西高地沙土。最屬相宜。而向來未見此種。本都院敬採 欽定授時通考所載。并訪種薯諸法。刊刻分布。廣行勸種。夫事每難於圖始。易於觀成。苟能覓得此種。如法栽植。一經發生。轉相傳習。到處延蔓。人人爭種。以佐民食。詎不美歟。特用刷印二千張。飭發該司。可酌量分發通省府廳州縣。并佐雜等官。及士民人等。其中必有留心利濟。覓種試栽。以為民倡者。是亦盡地利以廣資生之端也。

一禁止喪戲。 喪中宴飲。已屬非禮。而陝省喪葬奢侈。更有喪中演戲之事。或親友送戲。或本家自演。名為敬死。其實忘親。哀戚之時。恒舞酣歌。男女聚觀。悖理傷化。莫此為甚。從前屢經禁止。至今惡習未除。風化攸係。未便因循。嗣後應先從紳士為始。遇有喪事。禁止演戲。違者無論鄉保地鄰。許其首告。并令教官嚴切訓誡。不時稽查。倘有違犯。即為詳究。然後及於齊民。一體禁止。

養民四政

黃六鴻

一曰興水利。南北地勢。有高卑之不同。故水旱有蓄洩之或異。南方地低窪。多湖蕩陂池。北方地仰亢。多平原矌野。卑窪者利于疏洩。仰亢者利于瀦蓄。此其大較也。然而南方亦有山田隴地。未嘗不畏旱。北方亦有濱河近淀。未嘗不畏水。夫農民往往坐視其為旱為水。而不知救。何哉。貧富之力有不齊。愚庸之智有不逮。而遂因循苟且。付之無可如何也。有司誠能愛民。視四境之土田。如己之莊產。四境之農夫。如己之傭佃。于農功既畢之後。單騎裹糧。親為相其地勢。諭以雖勉一時之勞。終享百世之利。其卑窪者。為之築堤堰。建斗門。旱則閉而蓄之。澇則啟而泄之。其仰亢者。為之引河渠。通溝洫。旱則灌溉有資。澇則流行無礙。則南北之地勢。均可無虞矣。若夫山壟之田。于下流築大壩。寸寸而壅之。引以牽車。使不傷于大旱。河淀之田。於四隅長圩。層層而遏之。疏以涵洞。使不傷于大水。是依山傍水之地。又可無憂矣。夫如是甯有地力之弗盡。而天時之足患哉。邇來牧宰。處衝衢。指為應接無時。值凋疲。又云催科孔迫。獨不思與賓朋奕棋飲酒。呼鷹犬縱獵從禽。非公餘之暇日乎。倘捨此自適之娛。轉而念民事之急。則農功有賴。豈不為賢父母哉。

二曰墾荒田。蓋荒田有老荒。又有新荒。老荒乃兵燹之後。人亡地棄。久成榛莽。新荒乃偶值歲凶。人民流散。漸致拋廢。有司宜親為相度。老荒之內。尚有可耕者。其原主若有子孫親友情願領種者。准其開墾。照五年之例承糧。若無子孫。聽人具呈領種。批准給票令墾。其新荒或原主流寓他處。安土重遷。宜出示曉諭。招徠復業。如示後一年不歸。即為無主。聽人具呈領種。亦照三年之例起科。成熟之後。原主不得爭競。鄉農之家。每慮耕種無人。未遑多及。更宜戒遊手而飭惰農。凡子弟年十六以上。即屬成丁。不能讀書。即當力穡。豈可任其優遊以自佚乎。農之務耕。如士之務學。士惜寸陰。則業必加進。農惜寸陰。則地必加闢。所以古之婦工。月三十日而當四十五日。以夜作之居其半也。豈非其勤之效乎。小民愚而多自畫。惟賴司牧者鼓舞而勸導之。則未有不勉于力作者矣。

三曰植果木。夫民之當種者。豈獨五穀哉。即果木之樹。亦宜廣為裁蓄也。昔李衡為丹陽守。敕兒曰。龍陽洲上千頭木奴。歲上千匹絹。亦可足用。木奴橘也。董奉治病不取錢。但令種杏。數年。十數萬株。鬱然成林。杏熟時。買者以穀易杏。悉以所得穀賑救貧窮。秦東陵候邵平。秦破為布衣。種瓜長安城東。瓜五色甚美。世謂之東陵瓜。宋處士林逋甚貧。結廬孤山。種梅三百六十株。梅子熟賣之。日取一株所值為用。凡此者。是專資果木之利。即可贍子孫。拯貧乏。以自供其高潔 況乎躬耕南畝。兼稼穡之饒乎。然而財不患多。以有餘而後豐。土不患生。以植而愈足。為民司牧者。于方春之時。宜曉諭四方居民。擇其土地所宜果木。及實繁而易成者。無論池傍隰畔。悉行栽植。不使地有空閒寸土。較之田畝所種。不納稅糧。不煩耕耨。不憂水旱。因其地力而坐收厚利者也。如此而蚩蚩愚民。又何憚而不廣栽植乎。須令村長莊頭等。嚴飭所在居民。及時栽種。如官長單騎親勘。仍有寸土荒閒者。本主重懲。村長莊頭並責。庶有所責成。而懶民不致自失其資矣。

四曰種桑榆。夫果木所以佐正穀之不足。兼之資五穀之有餘。而桑榆則以供飼蠶之用。且以給炊爨之需。況乎製器用。蔭行路。皆吾民之取益乎。昔諸葛武侯遺表有云。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餘饒。是又以桑為子孫衣食之利者也。古者五畝之宅。樹牆下以桑。通衢之傍。植榆柳以表道。其所由來久矣。為司牧者。宜出示曉諭。牆間隙壤。廣種柔桑。以供蠶事。于女紅衣服。不為無助。其郭外以及莊村。由川塗以及孔道。約通車馬者。中留二丈許。通負販者。中留丈許。左右兩畔。悉栽榆柳槐松之屬。每樹相間五尺。不成者去之。其茂盛者。枝榦挺舒。陰繁而蔭遠。時當炎暑。無風自涼。行者坐憩其下。不忍遽去。其益多矣。周單襄公過陳。見其田蕪穢不治。道茀不可行。樹不表道。而知陳必亡。然則種植修飭。有關于治道也。顧不重歟。然須立一賞罰凡所植之樹令本主勤加灌溉防護毋為牲畜損踐茂盛者量加獎賞懶不成林者量責仍令補栽庶幾有所儆勸

松問

欽善

通務先生者。通當世之務。遊大人之門。與正念居士不涉也。一日過居士於委巷。痴入室。厏厊無言。良久曰。耳子名舊矣。子居松。必知松故。松之美利果安在乎。居士皇然起對曰。天施地生。所以養民。松苟無利。民何以存。然昔松縟於利。今松憊於利。嗣此以往。松將匱於利。予世居此土。苦樂同氣。暇嘗為之悸心不寐。而先生何為有是誨也。先生歔歈踞席曰。我行天下多矣。董利於松。見其縟未見其憊也。子奚所惙惙焉。幸為我一二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