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蜀相諸葛亮撰

所謂命者,性也。性能命通,故聖人尊之,以天命愚其人而智其聖。故曰天機張而不死,地機弛而不生。觀乎《陰符》,造化在乎手,生死在乎人。故聖人藏之於心,所以陶甄天地,聚散天下而不見其跡者,天機也。故黃帝得之以登雲天,湯武得之以王天下,五霸得之以統諸侯。夫臣易而主難,不可以輕用。太公九十非不遇,蓋審其主焉。若使哲士執而用之,立石為主,刻木為君,亦可以享天下。夫臣盡其心而主反怖,有之不亦難乎?嗚呼,无賢君則義士自死而不仕,莫若散志巖石以養其命,待生於泰階。世人以夫子為不遇,以秦儀為得時,不然,志在立宇宙,安能馳心下走哉?文夫所恥。嗚呼,後世英哲審而用之,范蠡重而長,文種輕而亡,豈不為泄天機?天機泄者,沉三劫宜然。故聖人藏諸名山,傳之同好,隱之金匱,恐小人竊而弄之。

伊尹、太公、范蠡、鬼谷子、諸葛亮、張良、李筌註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序首故天有五賊,見之者昌。

太公曰:其一賊命,其次賊物,其次賊時,其次賊功,其次賊神。賊命以一消,天下用之以味。賊物以一急,天下用之以利。賊時以一信,天下用之以反。賊功以一恩,天下用之以怨,賊神以一驗,天下用之以小大。鬼谷子曰:天之五賊,莫若賊神,此大而彼小,以小而取大,天地莫之能神,而沉於人乎?筌曰:黃帝得賊命之機,白日上昇;殷周得賊神之驗,以小滅大;管仲得賊時之信,九合諸侯;范蠡得賊物之急,而霸南越;張良得賊功之恩,而敗強楚。

五賊在乎心,施行乎天。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

太公曰:聖人謂之五賊,天下謂之五德。人食五味而生,食五味而死,无有怨而棄之者也。心之所味也亦然。鬼谷子曰:賊命可以長生不死,黃帝以少女精炁感之,時物亦然。且經冬之草,覆之而不死,露之即見傷,草木植性,尚猶如此,況人萬物之靈,其機則少女以時。廣成子曰:以為積火焚五毒,五毒即五味,五味盡,可以長生也。筌曰:人因五味而生,五味而死,五味各有所主,順之則相生,逆之則相勝,久之則積炁薰蒸,人腐五臟,殆至滅亡。代人所以不能終其天年者,以其生生之厚矣。是以至道淡然,胎息无味。神仙之術百數,其要在抱一守中;少女之術百數,其要在還精採炁;金丹之術百數,其要在神水華池;治國之術百數,其要清浄自化;用兵之術百數,其要在奇正權謀。此五事者,卷之,藏於心,隱於神;施之,彌於天,絡於地。宇宙瞬息,可在人之手;萬物榮枯,可生人之身;黃帝得之,先固三宮,後治萬國,鼎成而馭龍上昇於天也。

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亮曰:以為立天定人,其在於五賊。

天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范曰:昔伊尹佐殷,發天殺之機,克夏之命盡而事應之。故有東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太公曰;不耕,三年大旱;不鑒,十年地壞。殺人過萬,大風暴起。亮曰:按楚殺漢兵數萬,大風杳冥晝晦,有若天地反覆。

天人合發,萬變定基。

良曰:從此一信而萬信生,故為萬變定基矣。筌曰;大荒大亂,兵水旱蝗,是天殺機也。虞舜陶甄,夏禹拯骸,殷繫夏臺,周囚羑里,漢祖亭長,魏武乞丐,俱非王者之位,乘天殺之機也。起陸而帝,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權臣擅威,百姓思亂,人殺機也。成湯放桀,周武伐紂,項籍斬羸嬰,魏廢劉協,是乘人殺之機也。覆貴為賤,反賤為貴,有若天地反覆,天人之機合發,成敗之理宜然。萬變千化,聖人因之而定基業也。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

良曰:聖人見其巧拙,彼此不利者,其計在心;彼此利者,聖哲英雄道焉。況用兵之務哉?筌曰:中慾不出謂之啟,外邪不入謂之閉。外閉內啟,是其機也。難知如陰,不動如山,巧拙之性,使人无間而得窺也。

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

太公曰:三要者,耳、目、口也。耳可鑿而塞,目可穿而眩,口可利而訥。興師動眾,萬夫莫議其奇。在三者,或可動或可靜之。筌曰;兩葉掩目,不見泰山;雙豆塞耳,不聞雷霆;一椒掠舌,不能立言;九竅皆邪,不足以察機變。其在三者,神、心、志也。機動未映,神以隨之;機兆將成,心以圖之;機發事行,志以斷之。其機動也,與陽同其波,五嶽不能鎮其隅,四瀆不能界其維;其機靜也,與陰同其德,智士不能運其榮,深聞不能竅其謀,天地不能奪其時,而況於人乎?

火生於木,禍發必尅。奸生於國,時動必潰。知之修鍊,謂之聖人。

筌曰:火生於木,火發而木焚。奸生於國,奸成而國滅。木中藏火,火始於无形。國中藏奸,奸始於无象。非至聖不能修身鍊行,使奸火之不發。夫國有无軍之兵,无灾之禍矣。以箕子逃而縛裘牧,商容囚而蹇叔哭。

天生天殺,道之理也。

良曰:機出乎心,如天之生,如天之殺,則生者自謂得其生,死者自謂得其死。

天地,萬物之盜;萬物,人之盜;人,萬物之盜。三盜既宜,三才既安。

鬼谷子曰:三盜者,彼此不覺知,但謂之神。明此三者,況車馬金帛,棄之,可以傾河填海,移山覆地,非命而動,然後應之。筌曰:天地與萬物生成,盜萬物以衰老。萬物與人之服御,盜人以驕奢。人與萬物之上器,盜萬物以毀敗,皆自然而往,三盜各得其宜,三才遞安其任。

故曰:食其時,百骸理。動其機,萬化安。

鬼谷子曰:不欲今後代人君,廣斂珍寶,委積金帛,若能棄之,雖傾河填海,未足難也。食者所以治百骸,失其時而生百病。動者所以安萬物,失其機而傷萬物。故曰時之至間,不容瞬息,先之則太過,後之則不及,是以賢者守時,不肖者守命也。

人知其神而神,不知其神所以神也。

筌曰:人皆有聖人之聖,不貴聖人之愚。既睹其聖,又察其愚。既睹其愚,復睹其聖、故《書》曰:專用聰明,則事不成,專用晦昧,則事皆勃。一明一晦,眾之所載。伊尹酒保,太公屠牛,管仲作革,百里奚賣粥,當衰亂之時,人皆謂之不神及乎逢成湯,遭文王,遇齊桓,值秦穆,道濟生靈,功格宇宙,人皆謂之至神。

日月有數,大小有定。聖功生焉,神明出焉。

鬼谷子曰:後代伏思之,則明天地不足貴,而況於人乎?筌曰:一歲一三百六十五日,日之有數,月次十一二,以積閏大小,餘分有定,皆稟精炁自有,不為聖功神明而生。聖功神明,亦稟精炁自有,不為日月而生。是故成不貴乎天地,敗不怨乎陰陽。

其盜機也,天下莫能知。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輕命。

諸葛亮曰:天子太公,豈不賢於孫、吴、韓、白?所以君子小人異之。四子之勇,至於殺身,固不得其主而見殺矣。筌曰:季主凌夷,天下莫見凌夷之機,而莫能知凌夷之源。霸王開國之機,而莫能知開國之源。君子得其機,應天順人,乃固其躬。小人得其機,煩兵黷武,乃輕其命。《易》曰:君子見機而作,不俟終日。又曰,知機其神乎?機者易見而難知,見近知遠。

瞽者善聽,聾者善視。絕利一源,用師十倍;

三反晝夜,用師萬倍。

尹曰:思之精,所以盡其微。良曰:後代伏思之,耳目之利,絕其一源。筌曰:人之耳目,皆分於心,而竟於神。心分則機不精,神竟則機不微,是以師曠薰目而聰耳,離朱漆耳而明目、任一源之利,而反用師於心,舉事發機,十全成也。退思三反,經晝歷夜,思而後行。舉事發機,萬全成也。太公曰:目動而心應之,見可則行,見否則止。

心生於物,死於物,機在於目。

筌曰:為天下機者,莫近乎心目。心能發目,目能見機。秦始皇東遊會稽,項羽目見其機,心生於物,謂項良曰:彼可取而代之。晋師畢至於淮淝,符堅目見其機,心死於物,謂符融曰:彼勍敵也,胡為少耶?則知生死之心在乎物,成敗之機見於目焉。

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風,莫不蠢然。

良曰:熙熙哉。太公曰:誡懼致福。筌曰:天心无恩,萬物有心,歸恩於天。老子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是以施而不求其報,生而不有其功。及至迅雷烈風,威遠而懼邇。萬物蠢然而懷懼,天无威而懼萬物,萬物有懼而歸威於天。聖人行賞也,无恩於有功。行伐也,无威於有罪。故賞罰自立於上,威恩自行於下也。

至樂性餘,至靜性廉。

良曰:夫機在於是也。筌曰:樂則奢餘,靜則貞康。性餘則神濁,性亷則神清。神者智之泉,神清則智明。智者心之府,智公則心平。人莫鑒於流水,而鑒於澄水,以其清且平。神清意平,乃能形物之情。夫聖人者,不淫於至樂,不安於至靜,能棲神淨樂之間,謂之守中。如此,施利不能誘,聲色不能蕩,辯士不能說,智者不能動,勇者不能懼。見禍於重開之外,慮患於杳冥之內,天且不違,而況於兵之詭道者哉。

天之至私,

尹曰:治極微。

用之至公。

良曰:其機善,雖不令天下而行之。天下所不能知,天下所不能違。筌曰:天道曲成萬物而不遺。椿菌鵬鷃,臣細脩短,各得其所,至私也。雲行雨施,雷電霜霓,生殺之均,至公也。聖人則天法地,養萬民,察勞苦,至私也。行正令,施法象,至公也。孫武曰:視卒如愛子,可以俱死。視卒如嬰兒,可與之赴深溪。愛而不能令,譬若驕子,是故令之以文,齊之以武。

禽之制在炁。

太公曰:豈以小大而相制哉?尹曰:炁者天之機。筌曰;玄龜食蟒,鸇隼擊鵠。黃腰啖虎,飛鼠斷猿,蜍蛭嚌魚,狼犿嚙鶴。餘甘柔金,河車服之无窮化玉,雄黃變鐵,有不灰之木,浮水之石。夫禽獸木石得其炁,尚能以小制大,況英雄得其炁,而不能淨寰海而御宇宙也?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於害,害生於恩。

太公曰:損己者物愛之,厚己者物薄之。筌曰:謀生者,必先死而後生。習死者,必先生而後死。鶡冠子曰:不死不生,不斷不成。孫武曰:投之死地而後生,致之亡地而後存。吴起曰:兵戰之場,立屍之地,必死則生,幸生則死。恩者害之源,害者恩之源。吴樹恩於越而害生,周立害於殷而恩生。死之與生也,恩之與害相反糺纏也。

愚人以天地文理聖,我以時物文理哲。

太公曰:觀鳥獸之時,察萬物之變。筌曰:景星見,黃龍下,翔鳳至,醴泉出,嘉穀生,河不滿溢,海不揚波,日月薄蝕,五星失行,四時相錯,晝冥宵光,山崩川涸,冬雷夏霜,愚人以此天地文理,為理亂之機。文思安安,光被四表,克明俊德,以親九族。六府三事无相奪倫,百穀用成,兆民甩康;昏主邪臣,法令不一,重賦苛政,上下相蒙,懿戚貴臣驕奢淫縱,酣酒嗜音,峻宇雕牆,百姓流亡,思亂怨上。我以此時物文理,為理亂之機也。

人以虞愚,我以不虞愚,人以期其聖,我以不期其聖。

筌曰:賢哲之心,深妙難測。由巢之跡,人或窺之。至於應變无方,自機轉而不窮之智,人豈虞之?以跡度心,乃為愚者也。

故曰:沉水入火,自取滅亡。

良曰:理人自死,理軍亡兵。无死則无不死、无生則無不生,故知乎死生,國家安寧。

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

尹曰:靜之至,不知所以生。

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

良曰:天地之道,浸微而推勝之。

陰陽相推變化順矣。

良曰:陰陽相推激,至於變化在於目。

是故聖人知自然之道不可違之,因而制之。

良曰:大人見之為自然,英哲見之為制,愚者見之為化。尹曰:知自然之道,萬物不能違。故利而行之。

至净之道,律曆所不能契。

良曰:觀鳥獸之時,察萬物之變,鳥獸至浄,律曆所不能契,從而機之。

爰有奇器,是生萬象。八卦甲子,萬一决也。神機鬼藏。

良曰:六癸為天藏,可以伏藏也。

陰陽相勝之術,昭昭乎進乎象矣。

亮曰:奇器者,聖智也。天垂象,聖人則之。推甲子,畫八卦,考蓍龜,稽律曆,則鬼神之情,陰陽之理,昭著乎象,无不盡矣。亮曰;八卦之象,申而用之;六十甲子,轉而用之。神出鬼入,萬明一矣。良曰:萬生萬象者,心也。合藏陰陽之術,日月之數,昭昭乎在人心矣。廣成子曰:甲子合陽九之數也。卦象出師眾之法,出師以律,動合鬼神,順天應時,而用鬼神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