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让我找张南和婆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一股无名火起,也忍不住有点激动:“当初做项目的时候我是坚决反对,你想,前些年我爸不停地加快扩建规模,本来就太急了,还突然拿出那么多资金,甚至借款贷款去做项目。那可是我爸执意要去的,现在把钱套进去了吧?你让我怎么管?张家就算再傻,能拿钱帮我爸补这个缺口吗?”
我妈的声音开始软了下来:“柯安,妈不是逼你一定要做什么,妈是担心你范叔如果因为收不回钱,伙同其他走投无路的债主一块儿来……”
我知道我妈在担心什么,只能无奈地说:“妈,如果事情真到了末路,我去山上接您,咱们也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作孽啊!作孽!”我妈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半晌,她又说,“你范叔今天还告知了一个情况,他怀疑你爸投的这个项目有问题,他的意思是能不能从项目方面下手,找到你爸投资的上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有没有希望追回钱。”
这个项目我刚结婚的时候听我爸提起过,说是一个什么风景区的项目。当时融资方吹嘘项目的盈利状况,让我爸一下就心动了,不顾多方阻拦,拿着项目资料向好友吹嘘项目前景,集资好几千万,准备大干一场。听我妈这么一提醒,我倒是真觉得项目哪儿有问题,如果能找出来问题所在,不指望钱能全部回来,至少我爸也可以作为受害人和债主们一块儿走法律途径去找项目投资方啊。这样,他就不用东躲西藏了吧?
挂掉电话,张南和张欣还在外面说着什么,时而大声地争吵,只是张欣说话的声音小,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张南说:“我上次已经说过不会和柯安离婚的。”
“好?凭什么对她好?”
“反正我也听妈的话搬回这边住,至于许安芷,暂时就住在那边吧,你们也别想给她脸色看,好歹她也是多多的生母。”
张欣说:“这次还好刘妈及时发现,要不然可是两条命,我看你怎么和妈交代。”
“什么两条命?”张南反问。
张欣说:“刘妈在许安芷房间里还翻到了流产药!你说说,她孩子都生完了放流产药在身边,不是想害柯安肚子里的孩子,那还能有谁?”
张南听完彻底泄气了,到后来他们的声音渐渐小了,我才打开门走了出去,张南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上了楼。
张欣一副尊者的样子安慰着我说:“柯安,许安芷这事儿,你就翻篇儿吧,好好和张南过日子,大姐也不想看到你们老折腾。”
“嗯,谢谢你,大姐。”面对张欣的极力劝和,我除了谢谢不知道说什么。
回想起刚才张南说的那些话,我心里有些不安,他不离婚绝对不是因为许安芷害了孩子,而是另外还有原因,从他的表现来看,完全可能是因为上次的那封快递。可是快递是谁寄来的,那个人到底又是谁?我们这样的婚姻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许安芷还住在张家,她会不会对我的孩子下手?纠缠在这样的是是非非里,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是尽头?
我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表面上看,好像真的回归到了一年前的状态,张南虽然心不在我这儿,但每天总是要回来。可实际上呢,主卧室在楼上,他就睡楼下的保姆房,每天几乎都是我睡下之后才回,一早我起床他还在睡。等我出门散步或者一个不经意,他又走了。总之,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样的平静让我没了那么多想法,就希望能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好好把他养大。至于张南,至于婚姻,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在两个月后的一天,刘妈打来电话,说是婆婆让我回家一趟,她从国外带了一些东西让我去取一下。我想,不管怎么说,长辈带了东西回来,我去取也是应该的。我到的那天许安芷刚好有事出了门,公婆也去了公司,家里就剩刘妈和多多在。
哪知,我取完东西回家的第二天早上,就出事儿了。
我一早起床,就发现张南不在家,吃过早饭的我在院子里浇花。院子里的花经过一个冬天开始发起了新芽。前年教我茶艺的师傅曾子诺送的一盆米兰,也在去年死过一次之后又活了起来。我还在想,今年这米兰总是要开花了吧?
忽然,外面传来许安芷的声音:“柯安,你个贱人!”
我没来得及多想就丢下水壶,紧跟着许安芷追了过来。在我马上就要关门的时候,许安芷追上了我,冲上前把我按倒在地上,骑在我身上往我肚子上揍着,一边揍一边说:“柯安,你个贱人,你是不是要害死我儿子?啊?张南都天天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的孩子下手?这几个月都相安无事,为什么你一回家我孩子就成了那样?”
我听得莫名其妙,忍着痛反抗,不料许安芷个子比我高大,较弱的我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只能任由她把我骑在地上,我能做的,就是死死地护住我的肚子。
许安芷一边打一边骂,而在骂声中我也听了出来,昨天我离开后不久多多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今天早上6点也没有醒。孩子呼吸微弱,看起来像是被人灌了安眠药的样子。许安芷这才急了,问刘妈是怎么回事,刘妈说昨天我去过家里,在她帮我找东西的时候,我抱过孩子一阵儿,大概十分钟,具体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
断断续续地听完,我一阵惊愕。昨天我回张家的时候,刘妈抱着孩子在花园里晒太阳,我就是怕再有什么差错,连看都没看孩子一眼,就直接进了屋,按照刘妈的指示,拿了婆婆为我放在茶几上的孕妇营养品。下午天气有点儿热,刘妈说冰箱里有银耳汤,我就去盛了一碗喝了才走的。从我进门到离开,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十分钟。
可是,刘妈为什么要撒谎?
屋里的动静引得出门的邻居留足观看,不一会儿小区保安也闻讯赶过来报了警,这才拉开了许安芷。我被扶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有很多血了,虽然我极力地护住肚子,但隐隐作痛的感觉还是不停加剧,意识也越来越迷糊。我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拿出手机拨张南的电话,一遍遍地拨,都在通话中,情急之下我拨通了叶一丁的电话。
然后我眼皮越来越沉,恍惚看见有孩子围绕在我身边,一个是多多,另外一个是我不认识的小男孩。多多掐着男孩的脖子说不让他和自己抢爸爸,我伸出手去拦,却不小心触碰到孩子冰冷的身体,孩子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吓得抱紧了他,然后醒来,是一场梦。
睁开眼睛全身都是汗,我躺在病床上,医生站在床头拿着记事板,冷冰冰地说:“你家属呢?你现在的情况,恐怕孩子保不住了,现在我们需要为你尽快安排手术。”
这如雷劈的消息让我不能接受,我坐起来弯腰抓住医生的手:“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医生看了看我:“你还是尽快通知家属吧,耽误了手术时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医生离开后,叶一丁满脸惊愕:“柯安,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有人给你下药?”
面对叶一丁的质问,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回答。
“柯安,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叶一丁急了。
相恋五年,分开四年。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一如以前那般温暖,我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不争气地抽泣起来。
叶一丁轻声说:“柯安,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吧。如果他对你真的不好让你受委屈,想离开就离开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的,虽然我本事不大,但我愿意用生命为你创造安宁的生活。”
听着这番动情的话,我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将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去。叶一丁就坐在旁边安静地让我哭个够,时不时地拿手帕为我擦干眼泪,或是拍拍我的肩膀,或是摸摸我的头发。这种熟悉的久违的温暖,让我忽然就有了倾诉的冲动,到最后哭得特别累了,才哽咽着将这一段时间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说完我有些后悔,觉得不该告诉他这些,但同时我又觉得卸下了这四年来所有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