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我不敢赌

禁军队在徐骢耳边低语,汇报了一下进度,徐骢心里有了底。

顷刻,徐骢上前行礼,慰问道:“公主受惊了,是否还好?”

看到她坐在门口台阶上,这副怜弱受损的小模样,徐骢还怪心疼的,想着,若能上前呵护下,那一定会更有滋味。

不过,她身边世子有点碍眼。

“徐大人,这么晚了,你还特意过来跑一趟,倒让本世子过意不去。”冥栈容眯起了眼睛。

徐骢微笑着,正要说点什么。

解忧先扯了抹冷意,说道:“徐大人是否来,倒也无所谓,只是我府中管事在街道寻了半天才找到这支禁军,再来晚一点,我这小小公主府恐要遭人屠府。”

徐骢刚起来的笑掩盖了下去,他收回方才的话,比起心疼她,他还是先心疼下自己吧,她哪里怜弱了,张牙舞爪起来,能把朝堂一堆人噎死!

禁军管辖的职责,包括巡视街道,防止半夜三更有杀人放火之类的事,那位队正汇报时有点含糊其辞,估计是以为半夜三更不会出大事,在哪里偷懒……

等等,她不会以为是他放任不管,让手底下人不好好巡查,故意给机会,让刺客过来杀人吧?

这锅,他背个屁!

“禁军夜里巡街,无法面面俱到,管了西家,少了东家,所幸公主与世子并无大碍,”官场混久了,很多话,徐骢顺手捏来:“听说,刺客全死于世子之手,倒是看不出来,世子武功高强。”

“这防身的本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冥栈容笑道:“本世子师从世外高人,徐大人可要嘴严一点,替本世子好好保守秘密。”

徐骢寻思,你要不说他也不知道,人都杀了十几个,还保什么守?

不到明天,整个金陵都知道了。

“看这打斗痕迹,这些人并非死在外面。”徐骢见到地上一路的拖拽血痕,她是一点都不掩饰啊。

可是,她为何要把尸体弄出来?

“这些刺客在公主府行刺,实在大胆,里面毕竟是案发现场,别漏了什么线索才好,微臣进去瞧瞧。”

徐骢倒挺想看看,那些刺客全被一剑割喉,案发现场,又该是如何惨烈?这位世子,当真武功高强,有本事以一敌十?

何况,里面还是她寝房。

徐骢更想看看了。

说着,徐骢抬起了脚,从旁绕过坐在台阶上的两人,往里走。

那队禁军不敢说要进去,徐骢却是不会管那么多,他对两人礼敬,那是没撕破面子下的给面子,除了皇帝太后,整个帝都,他谁都敢得罪!

不待往前走,方才给她弄披风的那位婢女忽然拦在了他面前。

徐骢知道这婢女挡路,定是她授意,这位婢女努力的抬起头:“徐大人,此处是公主寝房。”

“本官当然知道。”被一个侍婢拦住,说来徐骢心里有点不喜。

“大人既然知道,便该止步了,”蝶兰铆足了气势:“我家公主,并未如传言般是个轻浮浪荡之人,若这闺房能让任何男子随意进,传出去还有何颜面。”

刚巧徐骢已经站在了解忧身边,他站着,她弯膝坐在台阶上,背后黑色的披风似有若无的擦过她面颊。

低了眼,从上斜下的角度看她,别有一番风韵,徐骢声音轻了些:“我进去瞧一眼,怕万一还有刺客遗漏藏在哪儿,也是担忧公主性命,看完以后,我自然会向公主赔罪。”

连礼貌的微臣两字,也直接省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越阻挠,徐骢心里越痒,越想进入看看。

这里面难道藏了什么秘密?

徐骢一直往前逼近,蝶兰步步退后,但扬起的头始终不低:“徐大人,十六诗案谣言蜚语,已让公主受了皮肉之苦,今日世子遇刺,公主死里逃生,徐大人却无缘无故非要进公主寝房,跟调戏羞辱有何区别,难不成,是要我家公主明日去当着太后娘娘的面直接抹脖子吗?!”

说到最后,蝶兰声音越厉,人也被逼到了房门前,再往后,便是门槛。

徐骢停住了脚步。

调戏?羞辱?

可笑!

听到了他停步的声音,解忧说:“徐大人想进,只管进。”

徐骢面色抽动,他原以为她会搬出皇帝来压他,是他想错了。

眼前紧闭的寝房门,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在天涯。

那里面,一定藏着什么!

徐骢回了头,走下台阶,又停在她身边:“世子遇刺,朝廷定会严查,我会尽快把这群尸体移交刑部。”

查案的活,当然是甩给刑部去做,这样的麻烦事,他不应沾手上。

“辛苦徐大人。”他站着,显得得高,解忧没有抬头,只是微微侧撇,余光尽是他下摆那一身花纹黑衣:“有空,常来我府中品茶。”

“一定,”徐骢拾起勉强的笑意:“传我命令,加强公主府周边巡防,若有异常,即刻上报!”

无其他交代,徐骢带着数个刺客尸首和那队禁军离开了公主府。

蝶兰再撑不住,腿软瘫在了地上。

刚刚面对的,那可是帝都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一旦招惹就要活生生脱一层皮的徐中尉啊!

蝶兰丝毫不怀疑,要是真惹怒了徐骢,他会不会直接提手把她这小婢女掐死。

反正说完最后一段,那徐中尉眼睛里的寒光,挺可怕的。

蝶兰摸了摸凉凉的脖子,命还在。

解忧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回头看着蝶兰,眼睛里有赞赏:“做得不错,这才是我身边人该拿出的气势。”

很多话,解忧不能说,需要个中间人,蝶兰还是很合适的,就是蝶兰这胆子,还得再提一提。

蝶兰扶着门窗,慢慢的克服腿软起来,解忧又道:“你要记住,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徐中尉,便是皇帝来了,你也该拿出这样的架势。”

皇帝……

蝶兰不敢,差点又崴了下去。

面对徐骢,是提心吊胆半条命,换成皇帝,那可是全族的命。

况且,公主不是不知道,她就是皇帝派过来的人……

吃了几颗胆子,敢反主?

“小小的中尉?”冥栈容仰天笑了声,在别人眼中天大的人物,她却根本不放在眼里:“真是难为徐骢了。”

不过确实啊,她连徐太后都不怕,难道会怕徐太后的爪牙?

在旁听到这话的谟安和琉璃都快竖起了汗毛,谟安觉得公主的话有点嚣张了,琉璃却觉得,公主本性是越发张显,以前好歹还能做做样子,关起门来跟皇帝发脾气,现在么,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跟皇帝不对付。

“不过,”冥栈容压不住心里的奇怪:“徐骢他过来做什么?”

“我之前跟你说过,他很喜欢我,以前还死皮赖脸的,说要我嫁给他,可惜,他那时还不是中尉,我瞧他不上,没给他机会,现在么,他估计是千方百计想与我再续前缘,”解忧动了动身子:“他知我公主府有刺客,必然很担心我安危,所以,他来了。”

“真的是这样?”冥栈容想象了下徐骢死皮赖脸要娶她的样子,想象不出来,人家没把她弄死就不错了,很难不怀疑她是在一本正经地造谣污蔑,还是平白给自己脸上贴金,他狐疑道:“这不会是你刚刚现编的吧?”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解忧半挑了长眉,没了态度,她只让谟安去叫禁军,又没叫徐骢,哪知道他过来干什么。

对于这种事,冥栈容见鬼了才会去问,看了眼地上:“这些拖拽血迹遮盖不了,徐骢这人疑心重,肯定好奇,可你房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不让他进去看看?”

“你是第四个。”解忧突然说。

“什么?”

“第四个进我寝房的男人。”解忧起眉:“我不想他成为第五个。”

不想让他进啊,就是这么简单。

但解忧这话一说出来,在旁的谟安蝶兰琉璃不禁都打起了精神,纷纷抬眼,朝这位世子投入目光。

方才听了一段公主与徐中尉的关系,几人觉得公主肯定是编的,如今听这话,却是疑惑了,公主与世子,有那种关系吗?

被几人一盯,冥栈容呆凝住,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造谣,可耻啊!

“饭可以乱吃,话你别乱说!”冥栈容并不关心前面三个是谁,一张脸涨红:“你这话可要说清楚,关乎我身家清白,我、我什么时候……”

解忧沉声:“今天,你还关了门。”

冥栈容脸色铁青,指着谟安几人说道:“你们不许出去乱说,别听她胡说八道,本世子堂堂正正,不是那种乱来的人!”然后面朝她说道:“要是这也算的话,刚刚那些个刺客是不是也算?”

解忧摇首:“死人不算。”

冥栈容还想说点什么,比如造房子的工匠瓦匠算不算,但忍住了,也不知怎么会跟她争论这种事,谁要去关心她寝房进什么人呐!

谟安瞅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插嘴道:“公主,如今府中无可用之人,那些刺客趁府里毫无防御,才敢直接来行刺,虽然徐大人派人多加巡防,但也不是办法,往后若再生事端,可如何是好?”

谟安不知白衣女子的事,很关心这个问题,府中需要点防御,仅剩的几个府卫一天天不干事,整个公主府漏成筛子似的,什么人想来就来。

“不着急,”解忧看着冥栈容:“等我从龙海回来,到时再做打算。”

“可是……”

公主府库房空虚,那点布匹粮物,只够吃穿,无法变现,何况俸禄也不多,等同于让公主自生自灭。

谟安也知道公主很难,可是两字后面闭了嘴,指着寝房,请示了下:“那这,这该如何善后?”

经此惨斗,寝房门窗七零八落,地上血迹乌黑干枯凝固,若是还想继续住,肯定要进行大翻新,这些血迹倒还好,努力努力可以洗掉,但那损坏的门窗……

没钱修啊!

“先通风散味,其他暂时别动,”解忧道:“等天亮了再收拾吧。”

寝房今夜是不能住了,尤其那股恶心的腥味,没个两三天,都散不去。

……

一番折腾,已是四更天末。

解忧没什么睡意,斜靠在榻子上,小臂抵着膝盖,把玩着玄铁冰书。

这玉摸起来温润光滑,内里坚硬如铁,刀削不破,搁地下捶两锤子,都会是锤子先深陷缺口。

举起玉,明明通透如冰,在烛火之下闪闪出斑斓色彩。

解忧怀疑,这真的是玉吗?

不然,怎会取个玄铁冰书的怪名。

昭平公主绞尽脑汁查过所有玉矿,无论是晋国还是夏朝高俪,所记录在案的任何玉矿,都产不出这样的玉,连昭平公主都没能找出来,解忧更加琢磨不透。

这样的玉,会来自哪里呢?

那个地方……

突然,窗户响了下。

解忧移去目光,她倒不是担心会再有刺客,只担心窗户坏没坏,她懒得动,不太想一夜挪两次地方。

好在,不同于窗破的响声,这一次,只是窗子被人打开。

冥栈容鬼鬼祟祟地翻身进来,又回头把窗关上,解忧从榻子上攸地起身:“你这是做什么?孤男寡女,不太好吧。”

“你也知孤男寡女四个字啊!”冥栈容停靠在窗边:“昨夜闯我房间,今夜造我谣,你知道厚颜无耻怎么写吗?”

解忧走到冥栈容眼前,他高了半个头,她仰起颌颈,一抬手,从他腰边滑过去,看似是一只手抱他,其实,她在后面揪住了他背后长长的发带。

他脑袋往后仰:“松手!”

“你让我送死还没算,你倒是能耐,跟我讲厚颜无耻?你脸呢?”

“别动手动脚的,”贴着窗,冥栈容发现她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忙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解忧沉思片刻:“你早该走了。”

世子进入帝都,肯定不会太平,在金陵这座城,杀个人,无论谁动手,都不是什么大事,他早点走也好,省得她这公主府一天天的遭人惦记。

捋了捋弄乱的发,冥栈容问出了声:“你去龙海,是因为这块玄铁冰书?”

解忧抬手:“你认识这玉?”

玉坠吊穗在他眼底晃动:“之前没见过,不过我家老爷子说,玄铁冰书遇光五彩斑斓,今日一见,果是没错,怪不得能做宝库的钥匙。”

解忧道:“你还知道宝库?”

“那批藏宝在龙海境内,昭平公主秘密进入取东西,到把东西运送出去,老爷子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风声。”冥栈容一想到这事,难免心痛:“我也是那时才知,什么叫富可敌国。”

解忧奇怪:“你家心思难测的老爷子,居然不阻止?难道他对这批富可敌国的财宝不心动吗?”

冥栈容道:“老爷子说,你的东西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他又不贪这点小财。”

解忧心里头啧了啧,冥栈容说富可敌国,在龙海王眼中却是这点小财。

这对爷孙……

冥栈容叹了声:“昭平公主确实聪明,无人引路也能找到那地方,不费吹灰之力得了大批财物,人家做梦都能笑醒。”

解忧听到无人引路时,顿了会,才缓缓说道:“不愧是人称七窍玲珑足智多谋的昭平公主。”

“人家对你蹬鼻子上脸,你倒是不吝啬称赞。”冥栈容看不懂她什么意思:“那首诗虽已不再传,却人尽皆知,她用诗辱你声名,你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比起做诗,那位把诗传出去大肆传播的人,才更可怕。”在道德上碾压,也是一种打击的手段,她才刚回来,便迫不及待要毁了她。

冥栈容好心道:“你离徐骢远点,指不定就是他撒出去的网。”

“我开始也以为是徐家想趁机对付皇甫若珂,故意把诗词闹大,”解忧摇头道:“后来再想想,徐家只是推波助澜,不是始作俑者。”

“不是徐家?”冥栈容狐疑看着她,也不知她还有别的什么仇家:“谁对你这么恨之入骨,非要让你名声尽毁?”

“不知道。”解忧把冰书别在腰上:“金陵城是大晋国皇城,不止是繁华壮阔琼楼玉宇,还有各种势力交错,我这样张扬,也许不小心得罪了人。”

金陵,作为大国帝都,是全天下最复杂的地方,有太多四面八方的势力杂糅,明面上,只有皇帝和太后争锋相对,私底下里,各国各方暗流涌动。

也许今天是敌人,明天便是朋友,今天盖起高楼笙歌载舞,明天楼塌了菜市刑场横尸一条,今天遇运一朝发达,明天就得奉献半副身家。

这个地方,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这是非之地,哪是人待的地方,还是我大龙海安全啊。”冥栈容叹声,又皱了眉,说道:“今早朝觐,皇帝让我过两日带着你同行,一道去龙海。”

解忧瞧着他:“所以,你现在半夜四更过来,是要提前和我远走高飞?”

“说什么呢,正经点,”冥栈容觉得她越来越喜欢开他玩笑了,他走去桌边,在宣纸上唰唰了几笔,划了几条线:“我被人盯着,有点麻烦,咱们还是兵分两路,我在这里等你。”

他指着一个地方。

交代完,冥栈容转身便要走,解忧想了什么,问道:“喂,你折子呢?”

“什么折子?”他手抬起了窗户,腰上边在外,听到这话又返了回来,恍惚想起来了,他敷衍道:“你自己写吧!”

说完,翻身一跃,不见了影。

解忧气的牙痒。

让她写?不还是得皇帝批。

徐太后给的俸禄,那可不是她以前该有的待遇,连靖阳长公主都比她多,靠着这点东西,只能维持温饱,要想干点别的,根本不够,徐太后故意如此,就等着她过不下去,表态站队。

俸禄这事全凭徐太后做主,皇甫衍没提半点意见,她又何尝不知,那混蛋就等着她没钱去服软求他,好再装出一副施舍她的样子。

见鬼了才会去求这两!

解忧把窗一关,去了案桌旁,单手撑着桌沿,看着冥栈容留下的图纸。

回来至今,她招了不少事,她琅琊公主的这个名头大街小巷皆知。

也许,未必是坏事吧。

解忧正要折起宣纸,窗户突然又响了,她不是坐在案桌后,而是站在案桌前,与那扇窗户是背对的,她以为是冥栈容又回来了,冷不防回身道:“你明知我穷,还不知道管——”

看到来人,后半段咽回了肚子里。

谟安说的挺有道理,府中防卫太弱,是个人都能进。

窗户已经被他关得很严实,他立在窗前,清冷白霜的月光,透在他半边脸颊上,他原本脸色冷得凉透,听到她这话后,那星亮的双眸子里,抬了抬,忽既变成了似笑非笑了。

他说:“我也不是不能管你。”

解忧冷了声:“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受伤,”皇甫衍朝她走近:“但还是瞧瞧才放心。”

很早以前,解忧就跟他说过,她身边有个白衣女子相护,他并不担心她的性命安危,她到底是有多傻多信任他,才会跟他说这么重要的事。

不过,白衣女子虽护她性命,但对于他这种半夜偷摸爬进来的事,却是不会管的,说不定还藏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看着。

解忧拧紧了手里的宣纸:“这么说,你早知今夜会有人刺杀世子?”

“看了一场好戏,很精彩。”皇甫衍人到了她眼前,低下的黑眸沉冷如霜:“可惜,那帮人实在太废,没能把龙海世子杀了。”

解忧心头蓦地一紧。

龙海世子没死,他还挺失望的,但皇帝杀世子,怎么看都是给他自己找不痛快,要不是对皇甫衍还有点了解,凭这句,解忧都怀疑今夜之事是不是他策划的。

解忧道:“他是龙海王唯一的孙子,要是真死在这里,你不怕吗?”

“龙海的局势,不在于一个世子,他死不死,我也不在乎,”皇甫衍掩盖不住周身的戾气:“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说那样的话!”

今日朝觐的事,解忧消息不通,见皇甫衍情绪不对劲,紧了下眉头。

解忧一直觉得冥栈容在作死的边缘徘徊,在边境时,为了她这条命,冥栈容迫不得已得罪了皇甫衍,权当念在她的份上,皇甫衍没怪罪,现在到了帝都,也不知道收敛点。

解忧慢了声:“他说什么了?”

皇甫衍可笑了声:“太后给他赐婚,他推脱了,说已有未婚妻。”

解忧不明:“这有什么问题?”

他眼中生出了寒意:“为什么,为什么那些该死的人,都要来逼你和我!”

他逼近她,双手撑在桌沿,解忧腰身后弯,背倚着薄薄的一层桌案,他那两条手臂宛如一个圈,把她整个人环绕在内。

解忧不知道他哪来的莫名火气,一出事就找她发脾气,见他太近,她往后又倒了两分:“你冷静下。”

“解忧,我冷静不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就我不可以?”他靠近着她,鼻翼之间,呼出的气打在她面颊。

他有委屈,有痛恨,那双眼睛压抑痛心,明明是皇帝,该做的他都做过了,却还是不能和她光明正大站在一起,为什么他这么难,别人却能那样轻而易举!

皇甫衍脸色皱得紧:“自始至终,冥栈容一定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话吧,他凭什么自以为是!凭什么?”

皇甫衍的迫近,几乎快要把解忧压在案桌上,身子无法再往后倒,解忧推开了他,手上宣纸没拿稳,掉在他脚前。

皇甫衍先一步拾起宣纸,看了眼,然后无端笑了下,冷咧了声:“原来他也知道,再不走,我会弄死他!”

解忧霎时明白冥栈容的话,被皇帝盯上,确实是个大麻烦。

皇帝明面上不能做什么,还说让冥栈容等两天和她一起走,可暗地里,他未必不会使点手段。

再不走,恐怕真出不了帝都。

解忧捋了捋思绪,很快弄明白了皇甫衍失控的原因。

龙海世子的未婚妻……

皇甫衍忽然抬首,眼中变得凌锐:“解忧,你是不是早知道?”

解忧沉默了下,没回答。

很久以前,冥栈容好几次有意无意地说过要娶她,她以为是玩笑,也没多大在意,谁知道,嫁了数次,现在她还能再冒出来一个未婚夫?

可是,冥栈容他说过不想。

这会儿他为什么要公开?

“不管是不是真的,”皇甫衍说:“解忧,我不敢赌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