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晋国使臣
- 解语歌: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 流莹离
- 3901字
- 2024-05-13 14:02:03
她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她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哪有能力去说别人什么。
汗王身体如何,所有人都清楚,他是王子,真的能不争不斗?没有任何野心?
她不信。
这几个月,她看清了事实。
在奴桑这样以强悍凶猛为尊的国度,没有实力,没有权力,最是容易被人捏死,修鱼有实力,与韩馀夫蒙不相上下,韩馀夫蒙以勇治民,修鱼以柔用民,左右两个王庭,实力相当。只是,修鱼没有权,是一个只会做事的干将,而不是一个万事玲珑的领导者。
并不是说他没有领导能力,只不过,他不善于用自己的实力,去剖析一切利益,换取一定的权力。也不擅于,笼络人心,谋取利益,还老是处处为别人着想。
所以,在她眼里,他就像一个呆瓜,不怎开窍,更别说会能想明白那些重大事。
这样一个人,若身边无人替他筹谋,只怕有一日,他会输得一无所有。
就因为他什么都不明白,汗王才想给他找个牢固靠山,免得他日后被人欺得连渣都不剩。想想,汗王兄弟儿子一大把,哪一个没有两三万的兵力,他一个小王子,空有右谷王之位,等汗王死了,谁会把他放眼里。
右谷王,空架子罢了,他有过自己的一兵一卒吗?别看那些王侯将军平常对他的话照做不疑,和气一团,其实那只是给汗王面子,也不想轻易得罪一个王子。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王子,夹杂着一半的中原血液,连性子也不像奴桑人,压根没有任何可继承汗王位子的权利。不过是仗着汗王有些偏爱罢了。
等汗王一死,才会知道什么叫做那些人决绝的翻脸不认人。
看,她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尊贵无比的公主,父皇生前百般宠爱,哪一个都怕磕碰着她,等父皇没了,无权无势,避她都不及,哪一个都可以随意摆布她。即便皇甫劦答应父皇会照顾自己,暗地里不也是把自己往死亡推,当年的媚药、十皇子的死、下毒、刺杀、遗诏、找一个人娶她却只是想方便杀她……
她看得明白了。
修鱼对人最大的威胁,就是他自己的实力,即便他自己真的不争,可别人不会那么认为,若真到落败的地步,没有人会肯轻易放过他。
她摇头,“在权利之巅,领地利益的争夺与吞并常有发生,八大部落联盟之间的部族也因为领地原因经常有内部冲突,汗王明白你性格,所以,汗王只能给你找个可靠的后盾,等你娶了訾儿,就什么都会有了。可若你不娶訾儿,汗王或许会再给你另配,但是对方不可能有薪离王那样的实力,你会吃亏,到时,你该如何自保。”
修鱼苦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争气,父汗用联姻替我算好了后路。”
汗王到底,也是为他好。
“怎会,你是奴桑勇士,武艺高强,能一次挑战十个勇士,快箭百发百中,能进入野狼谷毫发无损出来,能与左贤王一拼高下,你有胆魄有见识,你待人真诚,若是有忠臣愿意真正辅佐你,为你出谋划策,说不定,你的成就不会比左贤王低。”她尽可能用话鼓舞感化他,别让他一连串打击的钻空子。
他轻道,“你这般认可夫蒙叔叔,不讨厌他了么?”
她直白道,“讨厌归讨厌,但我也不能否认,他的成就。再且,我才懒得跟他怄气,只要他不惹我,我也可以不讨厌他。”
“若是我不争,是不是就会葬身于这些争斗之中,解忧,你认为,我要争吗?”
解忧剖析道,“你这个人吧,一是身边没有个厉害人物替你帷幄,二是也没有部下愿意跟随你,即便你争也争不赢别人。其实很多事情你明白的,所拥有的兵力、肥沃的草场、领地、威信权利,这些你都没有。而左贤王,他拥有属于自己的六万骑兵,拥有完全的调配权,这是他自己一点点得来的,且他训练出来的骑兵,凶猛无敌,足以比得上任何一个联盟部落,也足以毁灭一个部落,他有着令人敬怕的威信。再且,我来奴桑之前经过左王庭,那边的地形水域非常好,更能养育一片片肥美的草地,养活众多牛羊马,养活更多住民,以至于他的兵力一直在缓慢增长。他一直不断向周边小国索取,领地也一直在渐渐扩充,他的野心足够让很多人愿意跟随他。再比如少正辛桓,他母亲是尔朱居次,父亲是赫尔部落的王,也就是说将来赫尔部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继承,或许还会慢慢壮大,他所拥有的利益明显可见。但你不同,如今你只有一个小王子的称号,可汗王的一切并不是你的,很明显,你身上没有利益可图。若哪一日汗王没了,除了薪离王,只怕无人敢听你的。”
听完这些,少正俢鱼默了许久,也不知道她怎会懂得这么多。
他面色极差,“汗王真的……会死么?”
解忧哑口无言。
不是会,而是很多人都在盼着,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谁还会认谁。
修鱼脸色一闷,“可是,大哥三哥他们都对我很好,夫蒙叔叔今天还送了我一把好弓箭,约我明天一起去狩猎。”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真不知他是不是傻,一点好处就能轻易收买,难怪汗王要为他操碎心,深思一虑,她好心道,“我认为,你最应该离左贤王远一点,他比谁都不好惹。”
他皱眉,“夫蒙叔叔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哪里不好,你为何总是这般讨厌他?”
哪一点都不好!
哪一点都讨厌!
她真想把修鱼脑袋撬开,到底开不开窍,到底看着他如此呆萌份上,她只得忍了忍,狠说道,“等新任汗王上位,早不知会把你踢哪个慌僻角落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到时候,看你的夫蒙叔叔理不理你!”
修鱼不知所措,看着她生气上马离开。
心里微微呢喃,汗王……真的活不久了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关心汗王的位子,在意汗王的生死,在意那些虚无的权利,却没有人真正关心汗王的身体。
连她也不关心。
解忧回到住处,仍然气修鱼不理解她,她并非有意揣摩别人心思,也并非想让他对所有人都提防。她只是为他好,给他一点建议,让他离韩馀夫蒙远点。若不是因为修鱼母亲,她才懒得要提醒他提防谁。
冷静思考许久,又知自己的话有些过分,虽是想提醒他,也不免伤了他,如若自己父皇身体快不行了,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说――等你父皇一死,谁会是下一任皇帝?
她绝不会关心哪门子皇帝,只会把那人狠狠回骂过去——父皇才不会死,才不会那么容易死,说她父皇会死的人都是大坏蛋,大混蛋。
父皇……
把玩着手中名贵的‘雪颜香’,解忧陷入深思。
翌日大早,她去修鱼住处找人,果然被告知与韩馀夫蒙一道出去,不到猎物满载怕是不会回来,当下只好回自己住处,换身衣服,然后去草场——挤奶杀羊。
等修鱼回来,一定得好吃好喝供他一顿,说明昨天她并无恶意。那些话……
就当是她一时乱说吧。
羊奶刚挤到一半,她撒手一歇,只见远处来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该男子下马后直奔她而来。
对于不认识的人,打量两眼之后,她一概无视,再看这人在奴桑地盘,却穿着晋国服饰,她猜到个大概,于是乎,连斜视都不想。
继续辛苦挤羊奶。
该男子拱手,恭敬有礼唤了一声,“小臣参见公主。”
“嗯。”
不理,晾他在一边。
不远处,缓慢骑马而来的琉璃匆匆下马,急跑过来,略过该男子,拉着她到一边报告小道消息,“公主,我听说晋国来了使臣,想要向公主问安,我百般阻拦,不想他找到了这里。”
她点头明了,又问,“他是谁?”
琉璃小声道,“持节出使的文臣,蔡仲耒,另还有几位副郎将陪他而来,不过,他敢单独一人前来寻公主,肯定没好事,公主要小心些才好。”
解忧不可思议地瞟了眼琉璃,这丫头是不是在奴桑待得太久,忘了自己家是哪的?对使臣都如此提防,不是应该客气一点吗?怎的这丫头是不是在晋国日子过得太惨,开始仇视晋国了?
不过也有一点说得对,无事不登三宝殿,难得晋国竟然还有人记得她这公主。
蔡仲耒站在那里并未走,等解忧回身,他又是礼貌恭敬,她本想着要不要回去换身衣裳,不端庄尊贵,也至少不要是这副鬼模鬼样,但一想,说不定没有大事,几句话闲聊,干脆也就省了。
这里是草场,牛羊居多,没办法给他来个大见面场合,只能就地铺好一层毡布,供上几样好吃好喝的,以显示她待客真诚。
“小臣奉命前来探望公主,小臣来时还一度担心公主受不得这塞外高原,如今一看,虽没有金碧宫殿,山珍海味,公主也能怡然自得,与牛羊为伴,小臣佩服公主。”
她心里冷笑,一堆废话。
没有金碧宫殿也好,没有锦衣玉食也好,日子也要过,她只能一步步适应与习惯,高兴挤挤奶唰唰羊肉,不高兴骑马狂奔撒气。她不怡然自得的过,难道每天丧着脸,再以泪洗面,表示思国情切,哭着喊着过?
即便哭喊,又能给谁看。
面上勉强挤出一抹柔笑,“招待不周,让蔡大人见笑,不知大人远途而来,所为何事?”
蔡仲耒道,“蔡某奉命此来,一是向汗王表示晋国与奴桑愿继续修好,归还扣留的奴桑使者与俘虏,并献上一批财礼。二是,向公主问安。”
对于第一,她有些讶异,却又坦然释怀,两国交战,多半停留在他国的使者必然殃及,战场生擒的俘虏多半是苦力,没有斩杀已是仁慈对待,只是,为什么她来了奴桑四个多月,到现在,两国才开始真正表现交好?
还是,双方还在因什么酝酿筹谋,交好只是表面?
她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对于疑惑的事不免多了几分猜想,可到底她是个被人冷落的嫣支,只能宏观的猜测各人心思不纯,却无法接触到那些步步精细的大事,更不知,晋国那人是什么心思,如何猜得透呢。
至于第二……
她冷静接着道,“蔡大人代我转告皇上,我一切都好,不劳烦皇上挂心。”
蔡仲耒尴尬道,“小臣是代太皇太后向公主问安,太皇太后卧病在床,又时常挂念着公主,这才请托小臣前来探望公主。”
看得出来这种尴尬,她与那人如何关系,哪一个不明了,如今又还当面让人觉得,她在惦念着那人的挂心。哪知又被告知,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挂念。那人……压根没挂心过她。
也是,奴桑前些日子也差人去了晋国愿表修好,还送了一堆美人,时过境迁,新旧常换,谁又记得她冥解忧是哪一位。没人会记得了。
她抬首,淡淡道,“太皇太后病了么?要不要紧?”
“太皇太后此几月前突感疾患,病魔缠身,只怕是回天乏力,不知还能不能撑过今年……”蔡仲耒亦有悲伤之意。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也没有办法。”她苦笑,“惹得太皇太后榻中挂念,实是我不该。蔡大人回国时,可否替我捎一封信,如若太皇太后还在……也请蔡大人亲自代我向太皇太后问候一声安好。”
“小臣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