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古兰经》注释学概观(8)

大致来讲,专题注释法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层面:

(一)以经注经专题

以经注经是最权威的注释。它一般反映在,某节经文仅概括了某问题,而另一节经文则详细阐述了它,故详细阐述的经文就是对概括经文的补充和注释;明晰经文注释隐微经文,伊本·泰米叶(Ibn Taymiyah,1263-1328)就此讲道:“注释《古兰经》最正确的途径就是以经注经。某节概括经文,得到了另一节经文的详解;某节简略经文在另一处经文中得到补充。”[11]

以经注经,最早追溯至先知穆罕默德。他以经注经的例子不胜枚举,圣训学家布哈里(Al-bukhārī,810-870)在《布哈里圣训实录全集》(aīal-bukhārī)中记载,先知穆罕默德在解释经文“真主那里,有幽玄的宝藏,只有他认识那些宝藏”(6:59)中的“幽玄的宝藏”时说道:“幽玄的宝藏是5个”,遂以经文对其加以解释:“在真主那里,的确有关于复活时的知识,他常降及时雨,他知道胎儿的[性别];而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明日将做什么事,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将死在什么地方。真主确是全知的,确是彻知的。”(31:34)换言之,先知所说的5个“幽玄的宝藏”,是指“只有真主知道复活日、何时降及时雨、胎儿性别、人明天将做什么、人将身死何方。”

先知穆罕默德生前,圣门弟子采取了他用一部分经文注释另一部分经文的做法。此后,历代注释家秉承这种方法,作为注释《古兰经》的首要源泉与方法之一。

(二)法律专题注释

早期部分法律学家和注释家,为逐步完善伊斯兰法律,以使其适应伊斯兰社会的发展,遂采取专题注释的方法,先分门别类地整理法律经文,如将涉及礼拜、天课等内容的经文分别作为一个专题,然后再对其进行详细注释,并从中创制出相关的律条,使伊斯兰法律逐步完善,始终与时俱进。《古兰经》作为伊斯兰法律的首要渊源,注释家除了狭义地注释那些直接涉及法律的经文外,还广义地注释了那些没有直接涉及法律的经文。

(三)语言专题注释

词汇作为《古兰经》文本的基本要素,注释家对它的重视程度,不逊于从任何角度研究和注释《古兰经》。可以说,解读经文词汇是解读经义的基础。从语言专题注释的时间来看,它与法律专题注释同步发展。语言学家采用语言注释的方法,先逐一解析经中所有词汇,解读各个词汇的语言规律,然后在此基础上了解《古兰经》对该词的具体运用,最后阐释各个词汇,尤其是多义词词汇在不同节文中的不同含义。

语言专题注释,从它的深度与广度来看,近似分析注释,但两者之间亦存在区别。主要体现在,专于语言专题的注释家仅从语言学角度,依照《古兰经》的章节顺序,详细地分析《古兰经》文本的基本要素——词汇,如生僻词汇与多义词汇,以及各词汇的具体运用及其词义。

(四)研究专题注释

注释家们没有将注释的角度仅仅局限在《古兰经》的法律和语言层面,而是对《古兰经》蕴涵的各个专题分别予以整理和注释,如《古兰经》中的先后停止经文、比喻经文、发誓经文等。较之法律专题和语言专题层面注释整部《古兰经》的广泛性而言,研究性注释更为具体。它不仅仅停留在单纯注释的层面上,而是在纯学术研究的范畴内,注释和研究兼而有之。

研究专题注释,既是《古兰经》注释的重要方法之一,也是时代发展和学科需要的产物。在中早时期,注释家仅从古兰学和注释学本身发展的角度,研究性地注释《古兰经》的相关专题。近现代以来,穆斯林世界为了使伊斯兰教适应社会、经济、科技、文化等方面的时代发展,对相关经文作了划时代的阐释,如《古兰经》中的人类同源、男女平等、伦理道德、文化多元、政治经济,以及《古兰经》中的化学、数学、天文、医学、地理,等等。可以说,无论社会如何发展,时代如何变化,科技如何更新,注释家们都能从经文中找到根本答案,加以研究和注释。

注释学界在归类专题注释方法后,又进一步细化了专题注释的方法,并大致归纳为三种。可以说,这是对专题注释法的方法再归类,即如何对专题性经文进行归类和注释。

1.归类整部经文中的同一词汇

注释家首先锁定经文中的某一个词汇,再集中整理该词汇及其派生词出现其中的所有经文,然后再注释它,揭示它的意义,探究它的具体用法。

就词汇的归类方法及解读的视角来看,这似乎属于上文论及的语言性注释范畴。事实上,两者之间具有显著区别,语言性注释仅限于界定每节经文中每个词汇的意义,不涉及该词在整部经文中的内在联系,因而它是纯语言学意义上的注释。而这种归类方法更为细化,跨越了语言学的注释范畴,注释家既要研究该词汇在不同章节语境中的意义及其内在联系,也要通过这种方法进一步彰显它在《古兰经》修辞奥妙方面的哲理,探究它的微言大义。

以“Al-khayr”一词为例,著名学者达姆加尼(Al-dāmghān)在《探究多义词》(’isrāal-wujuh wal naā’ir)中,阐释了该词在不同章节中的8种意义:

(1)“Al-khayr”意为“财产”,如在经文“你们当中,若有人在临死的时候,还有遗产,那么,应当为双亲和至亲而秉公遗嘱”(2:180)中。

(2)“Al-khayr”意为“信仰”,如在经文“假若真主知道他们心中还有一点儿善意,必使他们能听”(8:23)中。

(3)“Al-khayr”意为“伊斯兰教”,如经文“不信道者——信奉天经的和以物配主的——都不愿有任何福利从你们的主降于你们”(2:105)中的福利,即为伊斯兰教。

(4)“Al-khayr”意为“最”,如在经文“你说:‘我的主啊!求你饶恕,求你怜悯,你是最怜悯的’”(23:118)中。

(5)“Al-khayr”意为“健康”,如在经文“如果真主使你遭受灾难,那么,除他外绝无能解除的。如果他使你享受福利,(那么,任何人不能干涉他),因为他对于万事是全能的”(6:17)中。译文中的福利,即为“健康”。

(6)“Al-khayr”意为“报酬”,如在经文“我为你们以骆驼为真主的标志,它们对于你们有许多用处”(22:36)中。

(7)“Al-khayr”意为“食物”,如在经文“他说:‘我的主啊!我确需求你所降给我的任何福利的’”(28:24)中。译文中的福利,即为“食物”。

(8)“Al-khayr”意为“战争中的胜利”,如在经文“真主使不信道者未能获胜,忿忿而归”(33:25)中。[12]

2.归类多章经文中的同一内容

注释家首先锁定某一专题,再整理和归类涉及该专题的所有经文,然后进行分析、探讨和注释。注释家通过研究同一内容的各种要素,围绕《古兰经》表述内容的风格,以章节形式阐释该专题的主旨,并引证经训,探究该专题与人类现实问题的内在联系,最终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案。此外,注释家在归类同一专题的经文时,一般只关注专题内容的要旨,而不涉及诸如诵读学、修辞学、句法学等领域,除非在必须借助这些知识来解读经文的情况下,才对这些知识进行相对的注释。

归类多章经文中的同一内容,是专题注释法中的常见形式,因此古今专题注释文献也就层出不穷。伊斯兰中早期,专题注释文献主要围绕《古兰经》中的奥妙、先后停止经文、法律、比喻、故事、辩论、修辞、发誓等专题内容。近现代以来,注释家将专题注释的领域没有局限于《古兰经》本身以及伊斯兰宗教文化层面,而是扩大了注释范围——或注释经中论及的人类赖以生存的宇宙、天体、地球、星辰、海洋、山脉、植物、动物等专题;或注释经文论及人的形成,以及人的情感、心理、精神、灵魂、理智、伦理、道德、人性的高尚与卑贱等专题;或注释经文谈及的人的社会生活,诸如在部落、民族、国家中的家庭关系与社会关系、经济与政治关系、战争与和平的制度等专题;或注释经中关系到历史学、教育学、哲学、教义学等专题,从而使《古兰经》的时代性、普世性、现实性、指导性始终得到展现。[13]

3.归纳一章经文中的同一内容

注释家运用这种归类方法,首先界定各章的主要宗旨,接着研究该章的降示背景,然后根据该章所属的麦加章或麦地那章属性,研究和注释该章经文的风格,以及上下文关系。最后,根据该章具有的独立属性,以及贯穿该章专题的枢纽,进一步揭示其总体要义。例如,凡是麦加章,主要是以详解形式阐述伊斯兰信仰的三大基础即真主独一、使者使命、末日复活,那么,研究者和注释者在任何麦加章中,都能找到这三个专题之一,并对其作全面解读。

归纳单章主旨要义的方法,中早期的注释家没有给予足够重视,通常只是概而言之各章的部分主旨,尤其是篇幅短章的主要宗旨。同样,注释家仅仅关注部分章中部分节文的内在联系,忽略了各章整体上的要旨大义,如法赫鲁丁·拉齐在《幽玄之钥》中的做法。

近现代以来,开归纳各章专题要义先河的是注释家赛义德·库特卜(Sayyid Qutub,1906-1966)。他在注释每一章之前,先给各章写一个导读,阐明各章的主旨要义、有别于其他章的特性、经文的叙述风格。他的注释典籍《在古兰经的阴荫下》(Fi ilāl al-Qur’ān),被注释学界视为注释各章专题要义的范式。[14]

[1]法赫德·鲁米:《古兰经注释原理及注释方法研究》,利雅德塔伊布出版社2004年版,第57页。

[2]穆萨伊德·坦雅尔:《古兰学及古兰经注释原理论集》,利雅得穆罕底斯出版社2005年版,第239页。

[3]法赫德·鲁米:《古兰经注释原理及注释方法研究》,利雅德塔伊布出版社2004年版,第57页。

[4]法赫德·鲁米:《古兰经注释原理及注释方法研究》,利雅德塔伊布出版社2004年版,第58页。

[5]同上书,第59页。

[6]法赫德·鲁米:《古兰经注释原理及注释方法研究》,利雅德塔伊布出版社2004年版,第60页。

[7]同上。

[8]法赫德·鲁米:《古兰经注释原理及注释方法研究》,利雅德塔伊布出版社2004年版,第62页。

[9]穆斯塔法·穆斯林:《古兰经专题注释研究》,叙利亚笔社2005年版,第17页。

[10]同上书,第16页。

[11]穆斯塔法·穆斯林:《古兰经专题注释研究》,叙利亚笔社2005年版,第18页。

[12]法赫德·鲁米:《古兰经注释原理及注释方法研究》,利雅德塔伊布出版社2004年版,第67页。

[13]法赫德·鲁米:《古兰经注释原理及注释方法研究》,利雅德塔伊布出版社2004年版,第68页。

[14]法赫德·鲁米:《古兰经注释原理及注释方法研究》,利雅德塔伊布出版社2004年版,第6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