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已经好些日子了,单靠释然和戒严师叔弄回来的一些野菜着实难以维持寺庙里面七八个人的吃饭问题。广缘寺虽然不大,但每人一天三顿饭,这么一算也不是个小数目。尽管戒严师父想尽一切办法要做出可以让人吃得少又吃得好的饭菜,希望可以等积雪融化后再下山采购,但米缸还是无情地一天天见底了。
戒严师叔找到师父表述了自己的苦衷,师父站在禅房门前向山下望了望,只见山上的积雪融化出一条斑驳的小径。皑皑白雪上,反射出刺眼的阳光。“师弟,你看这样的小路,下山可方便?”
戒严师叔摇了摇头,说:“戒尘师兄,方不方便倒不是我考虑的问题,现在我们面临的难题是,如果不下山,恐怕寺里面的人连米饭都吃不上了。”
师父点点头,同意了戒严师叔的请求。
释然正在和释行堆雪人,远远看到戒严师叔背着两个大袋子从柴房出来,不用猜释然就知道,师叔这是要下山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回释然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下山的好机会。他急忙爬到戒严师叔跟前,表明自己的心机。师叔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人下山确实也有些孤单,倒不如有个人做伴,万一路上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也好有人帮忙。而释行紧随其后也跟了过来,这个跟屁虫一天到晚缠着释然,戒严师叔最后也拗不过释行的纠缠,只得全都答应下来。
两人急忙跑去禀报师父,师父虽然很是担心,但他也不愿意挫伤两个人的积极性,只好勉强同意了。三个人启程的时候,师父特意到佛堂去上了一炷香祈祷出行平安。
整日不出寺门,大家都以为山路上的积雪完全堵住了上下山的道路。等从寺院出来才发现,高度不同,温度也略有差异,越往下走路上的积雪也就越少。等三个人来到山下的小镇时,竟然发现这里已经看不到积雪的影子了。之所以在山上往下看是一片白茫茫的原因,是笼罩在半山腰的雾气在作怪。若不是下山走这一趟,可能寺里面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面呢。
戒严师叔心情显得格外地好。他给释行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让释然带着释行四处转转,自己则背着米袋子走进了附近的商店。
这一场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镇上的村民们也是担心山路难走,所以大家都很长时间没有到庙里面去进香拜佛了。有人看到释然拉着释行的手走在街上,善心大发的村民们纷纷邀请他们俩到自己家里面吃中午饭。释然只得一一辞谢,对于村民们的过分热情,有时候他总会觉得略有尴尬。
抬头看看太阳,时间还早,释然决定带释行到镇中心的广场去。村民们闲来无事的时候,都会聚集在广场唠唠闲嗑。这里还是镇里面小孩子们的天堂,大人在旁边吆喝着自己的孩子小心点别摔跤,可是找到玩伴的孩子们哪里还顾得上父母的嘱托。纵然一个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也都是笑呵呵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和伙伴们疯玩到一处。
释然和释行来到这里的时候,孩子们正在玩一种绑腿走路的游戏。大家肩并肩把腿绑在一起,在队长的一声号令下,孩子们齐刷刷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哪一个队伍先到终点,哪一个队伍就是赢家。这个游戏看似简单,但若是有任意两个人配合不好步调,整个队伍就会全部被拖垮。释行没有等人邀请,自己就钻到了队伍中。他把腿上的绑绳解下来和旁边的伙伴绑在一起,然后一起喊着口号就开始大步前进了。
说来也怪,从来没有玩过这个游戏的释行一上场,竟然如同老手一般,步调整齐地让人惊讶。几轮游戏下来,释行的头上已经冒出了汗。他向不远处的释然招手,让他来顶替自己一小会儿。释然实在不好意思和这些小朋友们一起玩游戏,但又不想因为释行的退出而扫了大家的兴。没奈何,他只得红着脸答应了释行的请求。
然而,也不知道是释然的协调性本来就比较差还是怎么回事,每一次刚开始迈步子的时候,他都会是第一个出错的人。释行跑到他跟前说:“师兄,你在迈步之前,先想想该迈哪只脚就好了。”
遵照着释行的嘱托,队长一喊出发的口号,释然快速在大脑里面去考虑自己究竟应该迈哪一只脚。然而,越是考虑得多,也就越容易出错。最后,释然只得让释行重新上场,这才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已经买好米面等材料的戒严师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旁边观看起了比赛,看到师叔因为自己的拙劣表现而哈哈大笑起来,释然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辩解。
“释然,我问你,在比赛开始的时候,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师叔问。
释然坦白地告诉师叔,自己在想迈哪一只脚是对的。可是越想,就越出错。
师叔指着释行对释然说:“你看释行,为什么他玩得那么快乐?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去想过胜负,心中没有所谓的终点,唯一的信念就是玩。当他让自己的整个身心都和身边的伙伴们融为一体的时候,就再也不会去分辨自己究竟该迈哪条腿的问题了。”
“师叔的意思是……”释然不太明白。
戒严师叔伸了个大懒腰,抬头看了看天,说:“释然,只有放下,才能忘我。忘了我,你就是整个团队中的一份子。心里面没有了我和他人的分别,就好像我们的手和脚从来不用去区分一样,在队长的口号下,顺其自然地迈出步子就好了。”
“因为,玩就玩本身,你在意的是周围旁人的看法,而不是自己。”师叔站起来后又加了一句话。
还没有等释然完全明白过来,师叔就让他去把释行叫回来。时间已经不早,他们该上山回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