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斯尼韦尔夫人的府邸(1)

斯尼韦尔夫人坐在镂花的化妆台前；

文吉斯小姐喝着巧克力饮料

斯尼韦尔夫人：你是说那几段都加进去了。

文吉斯；是的，夫人——我亲自仿笔的，没人会怀疑它们的来历。

斯尼韦尔夫人：布瑞托夫人和包斯托尔上校勾搭的绯闻，你散布了吗？

文吉斯：夫人，现在半个城市都在议论布瑞托夫人了——我肯定不出一个星期，男人们都会恭维她人尽可夫。

斯尼韦尔夫人：比如那个巴罗奈特夫人和那个厨子，你是如何旁敲侧击的？

文吉斯：眼下如您设计那样，进展顺利。昨天，我告诉自家女仆，要她直接告诉我的理发师。听说，他有一个兄弟，正向帕尔默街上一家女帽店的女学徒献殷勤呢；那家店的老板娘的大表兄的姐姐是克拉科特夫人的侍女——所以，顺利的话，24小时内就会传到克拉科特夫人的耳朵里，接下来，你知道事情就四角齐全了。

斯尼韦尔夫人：说实话，克拉科特夫人真有天分，精力又足。嗯，的确，用她的方式非常成功。就我所知，她已经拆散了六对鸳鸯，让三个儿子被剥夺了继承权，四个女儿被赶出了家门。大概还有三个私奔了；另外，大概还有三个被关禁闭了；再算上，九对分居和两对离婚。我还查到，她不止一次在《城乡杂志》上捏造双方谈话——而当事双方，之前可能完全素昧平生。

文吉斯：她真有天分。

斯尼韦尔：但她的方式糟透了。

文吉斯：太对了。她通常编造得巧妙，随心所欲，天马行空，但她渲染得太阴暗了；而且经常描述得过于夸张，她需要把握渲染的分寸——自若的嘲笑——这才是夫人您的流言特色。

斯尼韦尔夫人：啊，你夸人的话，怎么听着有些尖酸。

文吉斯：一点都没有——大家都认同斯尼韦尔夫人的一句话或一个表情，比别人费劲搜罗更管用；即使那些人凑巧握有实据，依然处下风。

斯尼韦尔夫人：是的，我亲爱的文吉斯。我不虚伪，不否认辛勤耕耘的成果，让我满意。早些年，我受过恶毒流言的伤害，现在伤口依然疼痛。从此，我承认将别人的名誉诋毁成和我当年一样，是最令人开心的事情。

文吉斯：这是最自然的想法——但是，我亲爱的斯尼韦尔夫人，最近你安排我做的一桩事情，我承认猜不透你的心思。

斯尼韦尔夫人：拉佩特，你先下去吧。

【女仆退场】

我想，你指的是我的邻居皮特·狄泽尔爵士和他的家人——在这件事上，我的行为在你眼里就如此古怪？

文吉斯：对极了。像皮特·狄泽尔爵士这样的老单身汉娶了乡里的年轻姑娘——那个狄泽尔夫人，的确该安排一些小把戏作弄他们。但那两个年轻男子，他们父亲过世后，皮特爵士就像监护人：哥哥的个性最讨喜，众人有口皆碑；弟弟是整个国家中最奢靡挥霍的年轻人，外加没有正经朋友或能够帮衬的人。哥哥公开承认崇拜您，显而易见，他也是你心仪的对象；弟弟和玛利亚亲近，那个姑娘刚好受皮特爵士的监护；很明显，玛利亚爱他。那么，综合各种情况，我觉得非常荒唐：你这样一位没有多少遗产的年轻寡妇，一腔热情不关注在瑟费斯先生身上，他有大好口碑和大好前程；反而，你心急火燎想破坏他的弟弟查尔斯和玛利亚的好事，原因何在。

斯尼韦尔夫人：那就马上解开这个谜团吧——我得告诉你：瑟费斯先生和我之间，绝无情愫。

文吉斯：不！

斯尼韦尔夫人：他真心喜欢玛利亚，或者她的财产——但自从发觉弟弟是情敌后，他就必须掩饰种种心思，而且是在我的帮助下。

文吉斯：可我越来越糊涂了，他能否成事，你何必如此上心。

斯尼韦尔夫人：老天爷！你够笨的！难道你就不明白我的软肋，甚至对你，我都不好意思明说——非要我承认是为查尔斯——那个放纵的、钱财散尽、声名狼藉的荡子。为了他，我才如此焦虑和恨意重重，而且为了得到他，我愿意牺牲一切！

文吉斯：那么，你的行为真是前后一致了，而且，我也不奇怪你会讨厌玛利亚了，但你怎么和瑟费斯如此推心置腹？

斯尼韦尔夫人：为了共同利益——但我早认清他的真面目。他巧妙地骗过身边所有人。我知道他老奸巨猾、自私自利，心肠狠毒，但是皮特爵士，甚至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是青年人的楷模——仁心仁义。

文吉斯：是的，是的，我知道皮特爵士声称英格兰无人出其右；还有，顶要紧的是，爵士赞他是一个重情义的男人。

斯尼韦尔夫人：是的，通过煽情的言辞和伪善的举止，关于玛利亚的事情，他已经完全让皮特爵士站在他一边了；而且，我认为现在他该奉承狄泽尔夫人了，让她也同样欣赏他——而可怜的查尔斯在那府上没有一个朋友——但我担心他在玛利亚的心里份量重，所以，我们上演的宫心计就是针对玛利亚的。

仆人：瑟费斯先生到。

斯尼韦尔夫人：让他进来。通常，他这个时间来看我。别人认为他是我的情人，我并不奇怪。

【瑟费斯上场】

瑟费斯：我亲爱的斯尼韦尔夫人，您今天好吗？

斯尼韦尔夫人：就刚才，文吉斯小姐对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好一顿抢白；但我已经告诉她实情，以及我们目前强强联手的目的。你知道她一直对我们很有帮助——相信我，绝不会看走眼的。

瑟费斯：夫人，我绝不怀疑文吉斯小姐的机敏慧黠——

斯尼韦尔夫人：嗯嗯，别老说恭维话了——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的情人了？还有更重要的，多告诉我一些关于令弟的事情。

瑟费斯：我们上次分手后，他们两个，我都没碰见，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他们闹别扭了——你的一些话已经对玛利亚产生好效果了。

斯尼韦尔夫人：啊！我亲爱的文吉斯，这份功劳属于你。但是否增加了令弟的痛苦？

瑟费斯：有人告诉我，昨天他家的财物又遭扣押了——总之，在我的听闻中，属他挥霍得最厉害。

斯尼韦尔夫人：可怜的查尔斯！

瑟费斯：真的，夫人，就算他坏，别人还忍不住同情他——啊，可怜的查尔斯！我真心希望自己能帮得上忙——即使一个男人能从中渔利，但不能为兄弟分忧，也会遭到——

斯尼韦尔夫人：哦，天哪，要开始说教了，别忘了现在你是和朋友们在一起。

瑟费斯：哎呀，说的对，等见到皮特爵士，我再表达情感吧。但是，将玛利亚从这样一个荡子手中解救出来，当然是一桩功德——如果他要回头，也只能依靠您这样修养超群、见识出众的名媛。

文吉斯：这会是一次冒险的试验。

瑟费斯：但是，夫人，让我提醒你，不要再相信我们的朋友——毁谤者斯涅科。近来，我发觉他经常和罗利说话；以前，罗利是我父亲的管家，而且从来不是我的朋友。

斯尼韦尔夫人：斯涅科没让我失望过；我一直相信这家伙的德行足够上道，作恶很虔诚。

【玛利亚上场】

瑟费斯：玛利亚，我亲爱的，你好吗——怎么了？

玛利亚：哦，就是那个招人嫌的追求者，本杰明·柏克柏特爵士；他和他那位招人厌的克拉布特里叔叔，刚才一起来拜访我的监护人——为了躲他们，我溜出来跑到这里了。

斯尼韦尔夫人：就这样，没别的了？

文吉斯：斯尼韦尔夫人——起先和你提过的那封信，我要去写了。

瑟费斯：要是我弟弟查尔斯也在场，夫人，或许你就不会如此神经过敏了。

斯尼韦尔夫人：才没有呢，你太尖酸了；我敢赌咒，实情是玛利亚听到你在这里，所以找借口过来了。但我亲爱的玛利亚，本杰明爵士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躲着他——

玛利亚：哦，他没做什么，只是老诋毁熟人。

瑟费斯：是的，连陌生人也无法幸免，这才是最糟的；因为他辱骂陌生人就像对方是最好的朋友一样——他叔叔同样混账。

斯尼韦尔夫人：但话说回来，本杰明爵士很风趣，还是一位诗人。

玛利亚：我认为，夫人，当风趣与恶意相伴，前者就失去了意义。——你认为呢，瑟费斯先生？

瑟费斯：当然了，小姐。听到让别人刺心的俏皮话，要是微笑地附和，那么就成恶意的主谋了。

斯尼韦尔夫人：呸，风趣不可能不带一点恶意。好事需要恶意当粘合剂。——你的看法呢，瑟费斯先生？

瑟费斯：当然了，夫人——要是没有冷嘲热讽，谈话会变得沉闷无趣——

玛利亚：嗯，我不想争论哪种程度的造谣可以容忍；但是，男人造谣，我肯定历来令人不齿。出于傲慢、嫉妒、争强好胜，还有上千的理由，我们互相诋毁——但一个男人会去中伤他人，那他的心理肯定像娘们那样卑怯。

斯尼韦尔夫人：真希望我的表妹文吉斯还没走——你们会一拍即合的。

瑟费斯：啊！她是一个老姑娘了，当然有道德优越感了。

仆人：【上】夫人，康铎太太在楼下，如果夫人现在有空，她就下车。

斯尼韦尔夫人：快，有请她。哎呀，玛利亚，这可是对你口味的一号人物；尽管康铎太太有点多嘴，但大家公认她脾气最好，好女人里的上品。

玛利亚：是的，好心肠和仁慈只是粗鄙的伪装——比起克拉布特里明白的恶意，她干的坏事更多。

瑟费斯：这可千真万确，斯尼韦尔夫人。每当听到关于朋友们的谣言时，只要康铎开始替他们辩护，我就知道他们处境不妙了。

斯尼韦尔夫人：嘘，她来了——

【康铎夫人上】

康铎夫人：我亲爱的斯尼韦尔夫人，近来可好。这阵子，我虽然都没见你，但经常听到你的消息。瑟费斯先生，外面关于你的谣言不少——不过，外面说什么都无所谓，我觉得只是谣言而已。

瑟费斯：真是这样，夫人。

康铎夫人：玛利亚，孩子啊，你和查尔斯的交往到底怎么了？我想，他还是挥金如土吧——镇上都在议论这个——

玛利亚：我很遗憾，夫人，镇里的人太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