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将死之人

“好吧，以前是我们不对。”

夕凰在脸色数变之后，终于放下了大小姐的身段，语气也随之放软。

“现在你能不能看在昔日的情份上，跟我去见见你爹？”

弯弯倒是头一次见到夕凰如此委屈自己，淡淡地问：“见他做什么？”

“他伤得很重，一直想见你。可是，又怕你不肯原谅他，结果身体越来越差——”夕凰说到这里，偷看了弯弯一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爹看了实在不忍心，所以才我让来找你的。”

“只是想我见他？”

“是啊，不然还有什么事？”夕凰眼神闪烁，似乎说得有点儿心虚。

弯弯看在眼里，却没揭穿。

去去又何妨？她难道还怕夕家那些人咬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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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见到夕真，弯弯只觉得心境无比复杂。

直到此刻，她还是很恨这个父亲的。

他从未对母亲好过，也从未对自己尽过父亲之责，甚至，还间接害死了妹妹夕凝。

无法原谅的，不是吗？

可当她见到床榻上躺着的那个重伤之人，她又于心不忍。

毕竟，血浓于水。

无论那个人做过多么让人失望的事，他还是自己的父亲，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弯弯，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夕真半靠在床头，脸色惨白，眉宇间尽是疲惫与虚弱。

与上次见面相比，他似乎苍老了很多。

弯弯站在那里，没有应声。

夕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恨着我。恨我当初的狠心，让夕雨那样逼你，也恨我用你娘来胁迫你。现在又害得你娘被异能者抓走了。”

弯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既然你都明白，你不尽力寻找娘亲的下落，又找我做什么？”

夕真抬起头，看向弯弯，满脸的痛苦与愧疚，“弯弯，我只是想求得你的原谅。毕竟，你是我的女儿啊。”

“女儿？你真的有把我当成女儿吗？”弯弯冷笑，她想起了夕凝的惨死，想起了夕凝临死前那绝望悲恸的神情，那一幕，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我知道。那时，我可能是做得过份了一点。”夕真微垂眼帘，“可我做这一切，都为了夕家着想。那个时候，你虽拥有强大的银灵之力，却是灵力未开，我若不****你，你今时今日又如何能提升至如此实力？甚至——甚至都超过爹了。”

是啊，统领九阶。

连他也没料到，这么短的时日内，他这个女儿竟能迅速破至九阶。

他修炼了大半辈子也才统领八阶而已。

“那我岂不是要好好谢谢你这个爹了。”弯弯唇角的笑容并未落下，手心却握得死紧。

他做得过份？

不，何止是过份啊？

可直到此时，他似乎都没有后悔这样做。

夕真落寞地看了弯弯一眼，最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看来，今生你是不会原谅我这个爹了——”话音刚落，他突然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也随之不断颤动，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弯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依旧一动不动。

“夕凝啊，你爹都伤成这样了，你又何其忍心呢？”

门外传来了一道沉沉的叹息声。

弯弯转头一看，是夕彬，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夕凰。

弯弯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既然人已见到，我也不打扰病人休息了。”

弯弯转身就要走。

“夕凝，你能等一等，听我这个大伯说句话吗？”

夕彬的请求让弯弯停住了步伐，但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问：“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夕彬站在弯弯身后，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你爹伤得比你想像中的还要重得多。他——”夕彬顿了顿，才又道：“他活不过三日了。”

弯弯闻言身体忍不住轻轻一颤，依然没有转身。

“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现在，他就要死了，你就不能帮他实现最后的愿望吗？”

“什么愿望？”弯弯僵着声问。

“光复夕家荣耀，就是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夕真终于止住了咳，喘息着道。

弯弯终于转过了身，看着面前那双虚弱无力的眼睛，“名利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夕真苦笑，“这不是我夕真一个人的愿望，这是我们夕家所有祖辈的愿望。只要夕家能再度恢复以往的强盛辉煌，无论要我夕真做什么，我都愿意。”

话音刚落，他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可他努力地逼迫自己止住咳，满眼期翼地看着弯弯，断断续续地乞求：“弯弯，就当我这个做父亲的求你。只要——只要你以夕家的名义参赛，不论你最后是否夺冠，以你现在的实力，就足以——足以让夕家光复门楣了——”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夕真突然侧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二弟，你怎么样了？”夕彬连忙赶到床前，帮夕真擦拭去了嘴角的血渍。

弯弯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但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好。”她看着床头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渍，“我答应你们。”

见弯弯终于答应，夕彬和夕真脸上神色不由一松。

“你好好养病吧。我先走了。”弯弯草草告辞，心乱如麻地走出了夕真的房间。

夕彬说得没有错，无论如何那个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而如今，他竟快要死了？

似乎有些突然……也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这一路走来，她想过千百种与父亲见面时的场景，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至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她并不是夕凝，她是他的另一个女儿。

弯弯苦笑。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头到尾，她这个父亲就不知道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啊。

弯弯忽然间觉得有些悲哀。

这个世上，除了娘亲，还有谁知道，她弯弯就只是弯弯，并不是夕凝呢？

“夕凝。”

恍惚中，感觉有人拦住了去路。

她抬起头，看见了夕瑶。

“夕瑶？”

夕瑶似乎在担心着什么，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

“夕凝，你刚才是不是去见爹了？”

“嗯。”弯弯点头，神色带着几分涩然，“他伤得很重，就快要死了。”

“夕凝，其实——”夕瑶犹豫了下，“其实爹他——”

夕瑶还未讲完，就听到一声轻喝。

“夕瑶，你怎么还在这里？”

竟是夕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