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南斛
“大夫,政怎么样?”温焉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刚刚大夫对赵政把脉了一番,然后又翻起他的眼皮,又摸了他的头,但是始终什么话也没说,让温焉心都提到喉咙里去了。
“没什么事,只是我想应该是什么事刺激到他了,”大夫边说话,边看着赵政的额头,“以后尽量少让他的额头受伤,否则的话他将来会有头疾。”
“好,我知道了。”温焉咬着唇,眼神噙着泪水看他。赵政闭上了眼睛,刚刚暴怒的脸庞此刻平静了下来。温焉伸出手轻轻用着衣袖擦拭赵政脸上的血迹,赵政忽然皱起了眉头,像是做恶梦一样紧紧抓住温焉的衣袖不放。
“父……父亲,不要……抛弃……不……要……”他断断续续说着话,神色一片凄凉。温焉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让他心里感觉安稳一些。
赵姬听见赵政的话,眼里一直隐着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她没有想到,原来在这个孩子心里,他竟然那么在乎这件事!
大夫叹了一口气,然后背起药包,“你们谁有空跟我一起去拿几服药给他吃。”
暮暮看了一眼温焉和赵姬,然后说道:“大夫,我跟你一阵去吧。”
大夫点了点头,临走时眼神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下温焉。
“还不知该如何称呼大夫您呢?”暮暮看着那个胡子全白了的大夫说道,她之前刚跑出去时,就看见他背着一个药包正准备去哪儿,然后她就二话不说拉着他跑了。
“哦,小姑娘你可以叫我南斛。”南斛捋了一下胡子说道。
南斛?这个名字她有些熟悉,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两个人谈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南斛的医馆。南斛打开医馆,隐约间在里屋看见了几个黑色身影,心里一紧,赶紧将药材给抓好,然后塞到暮暮的手里。
“小姑娘,你先走好。”
“哎……南斛大夫,这药钱?”暮暮还没说完话,南斛就将门给关了起来。暮暮楞在门前,然后嘴角笑了笑,这还真是一个怪医啊!
南斛几乎是步伐蹒跚着走进了里屋,然后朝坐在中间的那个黑衣人拱了一下手:“大王怎么光临我这寒舍了?哎……我刚刚正欲去的,结果却被一小丫头给缠住了,然后一耽搁,就……”他擦着耳边的汗渍,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惶恐,他竟然敢爽了大王的约?
“寡人等了你那久你都不来,所以寡人只好亲自光临你这药店了。”赵王声音淡淡的说道,他四处看了一下南斛房间的装饰,然后赞赏说道,“不错,南太医隐居后,没有想到有如此的雅兴啊!”
“呵呵……闲来无事就随手画点画,种点花的,大王之前如此急召我是有什么事吗?”南斛说这话时,目光已经开始打量着赵王了。赵王脸色苍白,双眼深陷,两颊间隐隐有些黑光。这是生大病的征兆啊!
“寡人是来……找你看病的。”赵王说完话后,伸出一只胳膊放到南斛的面前。南斛立即弯下身子,谦恭的为赵王把脉。
“大王最近是不是吐血了?”南斛皱着眉头问道。
“嗯,不久前吐过一次。”赵王的声音没有涌起任何波澜,脸色仍旧如往常一样说道。
南斛叹了一口气,他离开王宫十年了,不知这十年来是什么事让大王变成这个样子。
“大王这个病……”
“但说无妨。”赵王罢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必隐瞒。
“大王是得了咯血症,不过幸好发现得早,我还可以……”南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王给打断了。
“寡人还能活多久?”赵王轮廓分明的脸隐在了一片阴影中,他的声音仍旧让人摸不透他。
“咯血这个病其实我们是可以来慢慢研究的……”南斛的话再次被赵王给打断了。
“寡人还能活多久?”赵王的声音已经透露出寒冷的感觉。
南斛立即跪了下来,“大王,如果你让我对你的身体进行好好调息的话,那么就算是十年也不是问题啊。”
“十年?”赵王神情迷茫起来,他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三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来临了,南斛在院子里种的几棵桃树开起了艳丽的花朵,“十年,寡人要活那么久干什么呢?呵呵……”他忽然笑出声来,他身后一众人全都跪了下来。
“大王福体安康,应当是万岁万岁的!”一众人屏着呼吸说道。
“万岁?呵……这世间又谁能够活到万岁呢?”赵王冷笑了一下,十年,他应该可以活到温焉出嫁吧,温焉现在是他心中最放不下的包袱了。
一想到温焉,他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即问道:“南斛,刚刚找你的那个小女孩是陈太傅的女儿吗?”他记得在屋子里听到的那个女声很似陈暮暮。
“微臣不清楚,只不过她身边一个小女孩我倒觉得很像宫里的……人。”南斛将公主那两个字硬生生换成了人,以免到时她不是公主,他还惹来个侮辱公主名誉的麻烦。
“哦……她身边的小女孩?”赵王侧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那个小女孩长什么样?”
“那小女孩皮肤白白的,一双眼睛很大很明亮,神态挺可爱的。”南斛回忆着那个小女孩说道。
赵王皱了皱眉头,他的每一个女儿长的都是那副模样,甚至是他的每一个妃子长得都是那一副模样,这让他怎么分的清?
“她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赵王再次问道。
“是粉色的衣袍,上面好像绣着梅花,哦……她还扎了两个发髻。”南斛努力回忆着,因为他发现赵王好像很关心这件事。
粉色的衣袍,梅花,两个发髻,这不就是温焉吗?
赵王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温焉不应该是好好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吗?她怎么会出来在外?
“南太医,你当时看见那个小女孩时她在干什么?”赵王努力平复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南斛知道他在发怒。
“她……”南斛还是瞥见了赵王眼底的深沉,他心里在思考着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如果说出来会不会害了那个小姑娘?
“南太医,你如果不说出来的话,寡人会照样让人去查的清清楚楚,并且还治你一个欺君之罪!”赵王正色说道。
南斛听见他这样说,立即跪在了地上,“大王,我去时看到那个小女孩怀里正搂着……搂着……”
“搂着谁?”赵王皱了皱眉头,声音不自觉的加大了。
“搂着秦世子。”南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赵王藏在衣袖里的手忽然握紧了,搂着秦世子?他的女儿竟然搂着秦世子?呵呵……真是可笑!
“然后呢,他们在干什么?”
南斛听见他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跪在地上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秦世子好像被人打了一顿,晕倒在了那个小女孩的怀里,他们并没有干什么。”
赵王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秦世子这一顿挨打想必应该是他那个好儿子赵迁干的!只不过什么时候温焉竟然会和秦世子在一起?是偶尔认识的?还是有人指引?
还有那个陈暮暮,身为未来的太子妃,一点大体也不懂,居然就随着温焉瞎闹。她难道不知道吗,这一不小心出了差错,可就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啊!
“哎……”赵王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不在了,这一切该怎么办?赵嘉能接得下这个重任吗?自从长平之战,秦军活埋了赵军四十万人后,天下整个局势都被扭转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强秦了,秦国要灭掉赵国,那是迟早的事!
“南太医,恐怕寡人还要再麻烦你十年了,你暂随寡人住王宫吧,寡人会好好赏赐你的家人。”
“大王说的是哪里的话,这是做臣子应尽的责任。”南斛对着赵王磕了一个头,以表示忠心。
“只是有件事希望你一定要答应寡人,不可以将寡人的病告诉任何人。寡人之所以来找你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医术高超,还有个原因是因为你不是任何人的眼线。”赵王意有所指的说道。
“微臣遵命。”南斛虽然不懂赵王在说些什么,但是他想只要尽了自己的本分就应该没事了。
赵王说完话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就离开,然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南太医,寡人想要借你一株桃花如何?”
“当然可以!别说是一株桃花,就算是一棵都可以!”南斛说完话抬起头,发现屋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一众黑衣人已经随着赵王来到了院子里。
赵王立在桃花树下,微风徐徐吹来,天空上飘起了千万朵花瓣。他抬起头,看着天上那片花海,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悲哀。
嘉妍,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伤心吗?
嘉妍夫人单手倚在桌子上竟然睡着了,她忽然心里莫名的一跳,惊醒了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是温焉还是母后?难道会是他吗?
她揉了揉下额头,然后突然想到了温焉不在:“素喜素善!温焉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你们快去太子府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