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无小镇的东边,有一片紫竹林,四季不落叶,远远看去,就如一片紫色的云彩。
竹林深处有一栋小木屋,这里是幽无小镇的禁地,若无邀请,从无人敢擅入半步。
木屋由不知名的杂木和和干竹编造而成,它的年限已经很久很久了。
这一点从那造材红亮的色泽就可以看出来,那不是新木能拥有的颜色,而是经过了无数的岁月的打磨和无数次的仔细擦拭,才会呈现出来的色彩。
它就像幽无小镇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古朴和苍桑。
可它非但没有丝毫破败,建造的木头和竹片在数不清的岁月里,被不知多少次的仔细擦拭后,反而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古韵之美。
屋子四周空旷而干净,那片紫色的竹林与木屋的前后左右都保持着约有十米远的距离。
屋前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如此布局让这栋古色古香的木屋显得格外的整洁干净的同时,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神秘。
这日黄昏,落日的余辉透过浓密青翠的竹叶映射在这栋神秘的小屋上,给小屋渡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圈。
不远处,一个驼着背的身影,蹒跚的从竹林的阴影里走出,一步步朝小屋走来。
他身着一袭青衫,身材干瘦,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上木无表情,目光犀利冰冷。
正是三月之前,方影进幽无镇上看到的那个守门人。
他的脚步缓慢而坚定走到木屋前,木无表情的老脸慢慢变得庄严肃穆。
他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的在木屋前跪了下去,接着从袖中拿出一颗黑色的鸡蛋般大小的珠子,手指用力一捏。
珠子在他的掌中破裂,一股黑色的迷雾瞬间便将这栋小木屋覆盖。
驼背老人静静的跪在屋前,待这栋木屋完全被黑雾浓罩之后,他才伏首在地,口中喃喃自语般道:“主人,咱们镇上来了一个奇怪的外地女子。
她破坏了您的计划和安排,老奴本该即刻处死她,可是她的身上却有一种莫明熟悉的味道。
老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有几分类似于主人您留下的气息,却又不尽相同,老奴不敢擅自做主,特此前来打扰主人,还望主人给予指示和原谅。”
驼前老人的话音落下不久,黑雾中慢慢凝聚出一张年轻而英俊得有些妖异的面孔。
他有着一头诡异的火红色长发,一对漆黑的双眸中竟生着双瞳。
他幽暗的瞳仁扫向跪在地上的驼背老者,那老者只觉浑身一寒,手足冰冷,连思维都变得缓慢而迟钝,黑雾中的那个影像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黑雾中那英俊的红发男子盯着驼背老人看了约有十息,驼背老人却感觉足足过了数十年。
这短短的十秒竟然是那样的难熬,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让他的心神崩溃。
还好,十息之后,那男子移开了目光,张口道了一句:“驼影,你将水晶球的画面展开,让我看看那女子。”
驼背老人恭应了一声,接着从身上摸出一个晶莹的球体。
此球约有碗口般的大小,晶莹剔透。
驼背老人将它往空中一扔,同时,手掌一扬,一股真气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进入水晶球中。
即时,水晶球荡起了一阵直径约有一米的光圈,光圈内清晰的出现了从方影入镇时的画面,一直到她在小镇上的生活都被祥细记录了下来。
如果方影在这里定然会大吃一惊,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水晶球居然有着像投影仪一样的功能,而且是事无巨细,历历在目。
红发男子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影像中的方影,待画面隐去,他的唇角竟然扬起了一末奇异的笑容。
他低头看着仍然府首在地上的驼背老人,淡淡开口道:“那个女子你不用管她,林家的小子,她要带走,便让她带走。
在幽无镇,除了你不能亲自动手之外,其它人如果要对付她,你也不必干涉,她是生还是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他的声音低沉中略带几分清韵,十分的悦耳。
驼背老人恭恭敬敬的答道:“是,主人!”
说完,他抬头望了那红发男子一眼,发现他的影像已经越来越淡,又忍不住轻轻问了一句:“主人,她,倒底是什么人?”
红发男子已然变得很淡的影像微微一凝,他漆黑幽暗的双瞳迸出一道精光,射在驼背老人的眉心上。
驼背老人“啊!”的一声,发出一声惨叫,跪着的身躯突然向后倒去。
他驼着背的身躯无法向常人一样平倒于地,这一个仰翻,便导致他的身体像一个滚地葫芦般滚了出去。
红发男子嘴里轻轻吐出二字:“放肆~!”
随着话音的落下,他的头像也跟着消失不见。
随着他头像的消失,那黑雾也慢慢褪去,竹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待黑雾完全褪去,驼背老人身上那种如烈焰焚烧般的痛楚才慢慢消失。
他从地上站起来,浑浊的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拍了拍衣衫上的恢尘,慢慢的走出了竹林。
他躬着岖嵝的身躯,慢慢的延着崎岖不平的道路朝自己的家中走去,夕阳的余辉将他的身形拖得很长,很长……
驼背老人的家座落在幽无小镇的西侧一片枫叶林旁,孤零零一栋青砖红瓦的房子在落日的余辉中显得格外寂廖。
平日里,除了驼老之外,此地人迹罕至,今日小屋前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他们正是方影和林小莫。
驼背老人刚走到枫林边的时候,看着自家门前的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枯皱的面皮微微一抽,冰冷的目光闪过一抹寒意。
他一步步从枫林走到屋前,阴冷的目光轻轻从方影的身上掠过,停留在林小莫身上。
林小莫双目和驼背老人的目光一触,他便情不自禁的确瑟缩发抖。
方影前踏一步,挡住了驼背老人的目光,同时,一只手掌拍向林小莫的肩膀,一股柔和的内力涌向他的全身,轻轻的抚平了林小莫内心本能的恐惧。
驼背老人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嘲意,从林小莫身上移开了目光,转向方影。
方影墨玉般明亮的双眸,静静的迎向他。
驼背老人的目光与她一触,不由微微一呆,眼前的这双眸子竟然让他的内心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
这双幽深明亮的双眸竟是和他记忆中的那对妖异双瞳如此的相似,一样的自信,一样的深不见底,一样的具有洞穿人心的力量,只是少了那种震憾人心的威慑力。
二人对视了数十息,回过神来的驼背老人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刚刚那瞬是的失神和惧意,低头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吵着嗓子开口道了一句:“进来吧。”
方影身后的林小莫闻言不禁呆了一呆,他和这驼背老人相处也有几年了,镇中之人,无论是本地居民还是外来之人,无一见他不如见鬼魅,何曾几时见过他会请人进入他的房门?
方影却不理林小莫的呆愣,她牵起林小莫的手,随着驼背老人踏进了他的屋子。
驼背老人的屋子呈设十分简陋,屋内除了两张黑木椅子和一张桌外,只有一个靠床而立的古怪的拐杖。
此杖的头部雕刻着数条金龙,龙尾缠织在一起,龙头则盎首而立,其雕工之精细让人几若可以感觉到龙首似要脱杖而出。
杖身的颜色则如质地极佳的红铜一般,红亮深幽,光鉴照人,也不知是何木所制。
这种颜色的木头只有经过长年累月的擦拭,才会有这般清亮光滑的色泽。
方影见过这驼背老人两次,却从没见他用过。
方影的目光在那拐杖上停留了数十秒,才掠过视线,落在老人的身上。
驼背老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拐杖引起了方影的莫大兴趣,他自己坐到其中的一张椅子上,指着另一张空出来的椅子的对方影说:“坐!”
方影也不客气,就着那张空椅坐了下去。
林小莫只望了那拐杖一眼,便觉得杖上雕刻的龙首随时要向自己扑过来,他的身躯忍不住微微发抖,只能强行控制内心的恐惧,颤抖的站在方影的身旁。
驼背老人冰冷的目光从他微微发抖的身上滑过,然后落在方影的脸上,开口道:“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
方影指着林小莫道:“我已收下他做我的弟子,想带他离开幽无镇。”
驼背老人冷冷的道:“你可知道他已是我幽无镇的居民?”
方影道:“知道!”
驼背老人的目光闪过一抹杀意,语气更加冰冷的道:“既然知道,你还敢提这要求?是想挑战幽无镇的规矩么?”
老人的气势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的提升,即便是方影亦被得他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影深深吸了口气,道:“老人家严重了,方影不敢挑战这里的规矩。
但据我所知,林小莫还不完全算幽无镇的居民,否则他也不会经常受到外人的追杀,而从来不见阁下为他出过头,不是吗?”
驼背老人闻言目中寒光一闪,死死的盯着方影。
方影却毫不退缩的道:“我作为林小莫的师父,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弟子的安全,幽无镇是杀戮之镇,并不合适他这种年纪的孩子的成长。
而你,则是算是小莫在幽无镇的监护人,我今天来找你,第一是因为对你的尊重。
第二,我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带他离开。”
驼背老人没有回答方影的话,他的目光从方影的身上移到林小莫身上,沙哑而冰冷的开口道:“你想离开幽无镇么?”
林小莫被他盯得心中一寒,一时之间,只觉得呼吸都十分困难,不过仍然咬牙倔强的答道:“是的。”
驼背老人目光微微一凝,又道:“那你可还记得,你当初费了多大的心力才有机会成为幽无镇居民的么?”
林小莫道:“记得!”
驼背老人道:“很好,既然记得,那么你确定要离开的话,当时你已交出来的一切,是不可能拿回去的。
同时,你的死活再也不会受到幽无镇的庇护,除去你的仇家之外,幽无镇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时取你的性命,这点你也考虑清楚了么。”
林小莫闻言一呆,沉默了片刻,才毅然道:“考虑清楚了。”
驼背老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就跟她走吧,从现在开始,你的死活将再与幽无镇没有任何关系。
我很快会将这条命令发布下去,让所以幽无镇的人都知道你不再是幽无镇一员的事实,至于这个女人能不能保得你的周全,和我不再有半点干系。”
说着,他走进里间,不一会又走了出来,手中却多了一本线装书。
只见他翻开这本书,却是一本记录着幽无镇人员名录的册子,他找出林小莫的名字,然后把这一页撕了下来,在手中一搓,一股青烟冒起,这页纸便在他的手中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