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都会仰着头,天真的问:“爸爸,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几乎所有的中国父母都会认真的说:“孩子,你是我们捡来的!”
于是在去幼儿园的路上,我们哭得伤心欲绝,压抑着有可能被抛弃的不安,和小朋友们分享这不幸的消息后,才心情稍稍平复——=。=因为,大家都一样,都是捡来的。区别只是在于是从树上捡来的还是船上捡来的,当然,也有人是从马桶之类奇怪的地点冒出来的。
直到某一天,我们脱离幼生态,遥想起往事,只想曰:!@#¥%……&*(
所以,当离家上大学的辛晨好容易胜利从春运大军里逃离出来,背着沉重的登山包,扶着家门苟延残喘时,却要面对扒着门框,一字一泪的说着“孩纸,你是我们捡来的”的老妈时,她彻底崩溃了:“老妈,咱能别这么幼稚啵?!我都幼儿园毕业多少年了!”
“我是说真的,你真的我和你爸捡来的!你别不信啊,你这孩子,妈难得跟你说件正事儿,你别笑,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呜……”
“妈,难道您更年期又出新系列了吗?!”辛晨泪流满面,双手合十,求饶道,“行行行,我是捡来的,妈,我求你,你放我进去吧!我站了十个小时的火车,就算是您捡来的,看在我从小到大吃饭从不把米粒掉桌上,就放我进去吧,成不?”
“不行,咱们得先把话说好,”围着围裙的辛妈妈用手肘把辛晨又往外拱了拱,“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和你爸爸都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是是,那是绝对的!”
“其实妈妈我呢,也不是那种狭隘的人,所以你亲生母亲想见你,你就去见吧,虽然,呜呜呜,妈妈心里很难受……”
辛晨立刻配合的拍着胸脯保证:“妈你放心,你既然难受,那我就说什么都不去见她了!”
“哎,你这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呢?!不管怎么说,她生了你,也许她有说不得的苦衷啊,你不应该恨她,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嗯?!”辛妈妈擦擦眼角,义正词严道,“再说,她现在已经快不行了,你去见她最后一面,那也是应该的……不过,呜呜,女儿,你要早点回来啊,妈妈会想你的……”
这怎么还越说越像那回事儿了呢?!
辛晨努力拽了拽肩头的背包带子,探头往门缝里看去,决定找一向理智的老爸寻求帮助:“咳,那什么,妈,我爸呢?”
辛妈妈听她这么问,立刻放低了声音,小声道:“你爸正在里面拖着你哥,好让我们娘俩在外面说说话。”
“……我哪个哥啊?”堂哥还是表哥,她好几个呢!
“好像叫什么纪波论,是个外文名字,哎呀,我说不起来,长得还挺帅的,头发金灿灿的,皮肤可真白,听着像是欧洲哪个小国家的人,不过中文说得到挺不错的。”
“我们家有亲戚跟外国人结婚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亲生母亲。”
这谎话编的也太离奇了,她明明黑头发黑眼睛,鼻子也没比别人高,怎么就冒出个跟外国人结婚的亲妈了呢!
辛晨正郁闷着,一向稳重的辛爸爸从辛妈妈身后冒了出来,伸手指指屋内,朝辛妈妈做了一个“他听到了”的口型,然后伸手接过辛晨身上的大背包,拍拍她的肩膀,笑容颇为复杂:“回来了,路上累了吧?”
“还好。”察觉气氛是真的不对,辛晨嘴里下意识的回答道,眼睛却往客厅的沙发上瞄去,发现那里果然坐了个人。
他穿着一件看上去很普通的蓝色牛仔裤,白色的棉质衬衫,双手交握捧着她以前在家常用的粉色马克杯。大概意识到辛晨正仔细打量他,原本正低头喝水的某人便放下杯子,略微抬起头,淡金色略显长的刘海微微飘起,露出罕见的淡紫色眼眸,微微一笑道:“你好。”
温柔清澈的声音,完美无瑕疵的容貌,只是很平常的装束,却不经意间贵气十足,明明就坐在眼前,却让见者觉得美好到不真实,传说中如梦似幻的美少年,说得就是这种存在吧?!
然而,可是,正为看到美丽事物而感动不已的辛晨,下一秒却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因为他说:“初次见面,我是纪伯伦,纪伯伦·蒙麦·安哲思,是你的亲哥哥。”
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他是亲哥哥。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变兄妹。
这就是传说中全天下的女人都有机会,只有她没有吗……
最重要的事,如果她有他一半,不,十分之一的美貌也好啊!有缘无分也就罢了,为什么她还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等等,从美色中稍稍清醒的辛晨猛然摇摇头,他们真的是兄妹的话,一点都不像也就罢了,怎么连人种都不一致了捏?
所以他找错人了吧?
“纪伯伦是吧,咳,你看,我的长相摆在这里,”辛晨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前坐下,伸出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们,嗯,是怎么个兄妹法呢?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吗?”
纪伯伦点点头,把茶几上的文件袋推到她面前:“这是你与母亲的亲子鉴定报告,还有你刚出生时,她抱着你的照片。我想,我能理解你怀疑的原因,事实上,嗯,你只是母亲的孩子,不是我父亲的,而且,母亲本身就有东方血统,所以……”
很复杂的论述,朝他扯出个笑容,辛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文件袋取出资料,在看到上面的第一张照片时,她便意识到这是事实——因为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长得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而现在,她跟照片上那个笑意温柔的女人眉眼间的相似是谁都否认不了的。
所以,她不仅是爸爸妈妈捡来的孩子,而且,还是个私生女吗?其实私生女什么的,她真的无所谓,只是爸爸妈妈……“我能不去吗?”
辛妈妈一把抱住辛晨,嘴里却说:“去吧,去吧,人死为大,我们也很感谢她生了你,真的。”
“晨晨,这些事情你不要往心里去,不是你的错,你从小到大都很好,你是我和你妈的好女儿。”
一句话便让混乱的她眼泪流了下来,辛晨拿起面前的纸巾使劲拧了一下鼻涕,不自然的笑道:“爸,这话可真不像你说的,你从到大都没夸过我。”
“以后你回来,让你爸天天夸你,”辛妈妈连忙打包票,又转向纪伯伦求证到,“没错,对吧,刚才你说,只是去见一面,等她去世,还让晨晨回来,是吧?”
“好了,好了,你都问人家多少遍了!”辛爸爸不自然的打断她。
“再问问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咒她,我只是舍不得晨晨……”话没说完,辛妈妈的哭声又起。
“是这样的,”纪伯伦低咳了一声,似乎也对辛妈妈心有余悸,快速道,“母亲病危,希望妹妹去和她见一面,然后,我会尽快带她回来,你们放心。”
“赶得上回家过年吗?”
“……赶得上。”
“那就行,去吧,去吧,”辛妈妈大手一挥,故作潇洒道,“晨晨,好好去孝顺你亲妈啊!”
“……”辛晨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既然爸妈觉得她应该去,她就去吧,真相来得太突然,孝顺什么的说不上,甚至连好奇也谈不上,只是面对一个临死之人的愿望,坚决拒绝似乎又显得太冷漠了,去一趟,就当回报她生下她的恩情也好。
“那么,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纪伯伦站起身穿上外套,询问道。
“去吧,早去早回,咳,不是,我的意思是别赶不上见,”辛妈妈语无伦次的,干脆摆摆手,跑进厨房拿出一个饭盒,"你哥哥说是晚上的飞机,来不及在家吃晚饭,妈听说呀,飞机上的东西不好吃,所以给你做了,都是你爱吃的,装好,带在路上吃。"
“背包拿好,你过年的新衣服我给你放进去了,到时候穿这身去见你亲生母亲。”辛爸爸晃晃手里更加鼓的登山包。
“这个我来拿吧。”纪伯伦自然的把东西都接了过去,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有模范好哥哥的架势。
然后,辛爸爸辛妈妈沉默但坚持的和兄妹俩一起下楼,送他们上了计程车,并目送两人远去。
于是乎,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家,连口热水都没喝上的辛晨,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又出了家门,而且,旅程比她想象中远得多。然而此时此刻,她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倒霉孩子正目光短浅的庆幸着,幸好再次出门是坐飞机,好歹人没那么挤,还有座位,嘿嘿!
不过,半刻钟后,他们到了第一站的目的地,下了计程车,她有些奇怪的环顾左右:“不是要坐飞机吗,你怎么带我来游乐场啊?”
“嗯,因为时间上的原因,所以我们需要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来坐飞机,”纪伯伦说完,便走到售票口买了两张门票,然后朝她露出一个梦幻的笑容,“所以,我们先去坐摩天轮吧。”
为什么坐飞机之前要先做摩天轮呢?当辛晨和新鲜出炉的亲哥哥坐着摩天轮,到达百米高的顶端,面对从天而降的直升机时,她懂了。
只是在登上飞机的那一刻,她无端想起盘桓在各个车站门口的小黑车们,司机响亮的嗓门总是喊着:“XX大学城,差两位,差两位啦,同学,上了就走啊~~~”
啊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现在可是坐的豪华私人飞机,怎么能跟小黑车比呢?咦,这话怎么说起来这么不对味……
“我想,应该是说小黑车怎么能跟私人飞机比,这样比较合适。”
“噢,你说得对,”辛晨拍拍脑袋,表示赞同,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这么囧的话给说出来了,低头抿了一口纪伯伦刚刚为她打开的饮料,尴尬的转移话题,“唔,那个,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妈说是你是欧洲人,我护照没办,所以才要坐私人直升飞机去吗?”
“我来自宙比亚,去我们那里不需要护照,但需要一些别的手续,我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其实吧,宙比亚在哪里,她还是不知道,但人家说得这么详细,她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了,免得伤害人家爱国情怀。为了表现的不那么乡下人,辛晨保持了沉默,开始闭目养神,大概了过个半个小时,她从半梦半醒间恢复意识,感觉飞机似乎还一直在往上飞,且有越飞越快的趋势,她开始有些坐不住了,抓着旁边纪伯伦道:“那个,为什么我有种要冲出地球的错觉?”
其实她更想说,是不是直升机坏了,但为了避免乌鸦嘴的可能性,硬生生忍住了,谁知,纪伯伦却继续着他的梦幻牌笑容:“那不是错觉,我们确实快要离开地球引力范围了。”
“什么意思?”
“刚才在你养父母面前,有些话我不方便说得太仔细。其实你将和我一起离开地球,离开银河系,前往现拥有十六个星系的宙比亚帝国。嗯,我知道你对它没有概念,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离银河系最近的仙女座星系,仙女座是宙比亚的十六星系之一……#¥%@#……我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我听懂了,真的,”辛晨了然的点点头,语气平静而祥和,“因为我接受不了自己成了外国人的事实,所以,老天爷干脆狠抽一下,让我去当外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