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是被遗弃在西林寺门前的婴儿,这些年来,随着西林寺的名声日盛,李子秋甚至让法明专门建立了一所育婴堂,以接收这些每隔一段总是会出现的弃婴。只是会被遗弃的婴儿,绝大多数都是女婴,对于如何处置这些渐渐长大的女童,确实是让李子秋费煞思量。
对于这个时代寻常的僧院来讲,倒也不少有遇上这样的情况,他们的处理方式多半都是在女童长到一定年岁之时,就看是否有大户人家挑中,愿意买回去当作丫环,剩下的许给僧院的寺户充作老婆,只是李子秋却觉得自己是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在最大的女童,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或许是可以开始做一些活计的童工或者开始当童养媳的年岁,但在从现代社会穿越回来的李子秋看来,这么做却简直无异于犯罪。
甚至于李子秋还觉得这个时候的儿童,正是上学的大好光景,是以在西林寺之侧盖起了这样的一座学堂,不但得到李子秋传授了不少现代知识的贾明远,是这里的主讲先生,经常向她们讲授一些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知识,还有玄难与玄悟来讲礼仪与交际,有慧彦来传授她们一些武学的入门根基,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悟缘的课,因为这个大嗓门和尚基本就是把这里当成另一个说书的地方。
现在李子秋在西林寺中的权威,几可谓是至高无上,虽然这个想法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极为超前,但西林寺诸僧也都是欢喜赞叹,感慨佛尊慈悲广济,泽被苍生,反正西林寺现在诸般事务蒸蒸日上,确实也不缺了这么一点开销。
长孙小姑娘很快就跟这些小丫头们打成了一片,现在正被教着坐在一个玩具转椅上快速地旋转着,不时发出一声声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的尖叫。
在李子秋看来,这个年纪的儿童,游戏对于塑造人格的作用,甚至要比学到知识更加重要,是以在这学堂之中从来也不缺乏他亲手设计的各种玩具,有许多都是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见到过的。
许多小丫头都跑过来围着李子秋,向李子秋诉说着她们这段时间来取得的种种成绩进步,有能得到李子秋只字半句夸奖的,都是激动高兴得几乎快要晕过去。
西林寺终日人来人往,她们并不是没有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而只要对于外面的生活理解得越多,她们就越发知道自己现在过着的日子,实在是幸福得不像是人间景像,随着她们越来越懂事,对于一手造就出这一切的李子秋,她们的感激与崇敬就越来越与日俱长,更何况来教导她们的老师,基本上都是李子秋的信徒,又难以脱逃得出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现在虽然她们不过是小小年纪,但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都觉得哪怕为李子秋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李子秋微笑着向她们点头说话,向她们随口说着些笑话与故事,逗得学堂里不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李子秋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能有多少意义,但他却觉得自己就是应该这么做。
在他前一世的人生里面,或许社会上有着种种丑恶,然而至少李子秋知道还有这么一拔人,还在尽职尽责地守卫着这个国家,还在想尽办法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甚至为此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一切。而他们的所追求的,其实也无非就是让下一代能够永远拥有这样和平安宁的生活。现在李子秋不管身处在哪个时代,只要有这个机会,有这个能力去做一些事情的时候,而又不这样去做的话,他觉得自己就过不了自己心底里这一关。
或许在这些女孩子长大成人之后,终归也还是免不了要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出嫁从夫,从此安心做些针线女红,相夫教子,而至于这里学到的这些知识与本领,并帮不到她们什么。只不过曾经拥有过这样一段童年经历,曾经拥有过这样的一段学校生涯,总归会是她们人生之中最珍贵最美好的回忆。他想着把长孙小姑娘带到这里来,其实也正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而至于被丢弃在此处那极少数的几个男婴,则多半都是在身体或者面目之上有着明显的生理缺陷的,如李子秋这般健健康康的凤毛麟角,他们父母会忍心把他们丢弃,也基本上就说明了这些男丁在长成之后,在现今的社会条件下面,只怕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而他们在懂事之后,也难免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多少都有些心理上面的问题,并不适合放在这种公众的学堂之中一同成长。是以李子秋对于他们有着另外的辅导与教育计划,而且以现在西林寺的规模与发展,就算是日后这些男婴再不能有其他成就,总也可以在西林寺里做些洒扫杂役之类的工作,总也可以保得他们衣食无忧。
李子秋甚至还曾经想过免费接纳邻近父老的子女来到这学堂之中就学,只不过这件事情牵涉甚广,还在慎重地探讨考虑,估计短时间内还不可能成功进行。而至于如此一来,居然为他无形之中从小养成了许多最忠实的信众甚至死士,终归还是脱不了现代人思维的李子秋,倒实在是未曾想到。
他正转头,跟贾明远说着什么的时候,忽然门“砰”的一声被推了开来,甚少来到这里的法明和尚风风火火地撞了进来。
那些丫头们连贾明远在内,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房间里面头安静了下来。
“佛尊”,气喘吁吁的法明,也不知道已经跑了多少个地方,周身是汗,一眼看见李子秋果然在这里,这才仿佛脱力了一般很没仪态地一屁股坐到在了地上:“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我……我……”
“我不是教过你们,无论遇临什么事情,心头仍需留有一分静气”,李子秋看着法明张那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而有点儿变得扭曲的脸,缓缓把抱在怀里的一个小丫头放在了身边,淡淡向法明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