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斌在一片吵闹声中醒了过来,他的头很疼,而且还感觉到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光这两点就足够他难受了,所以他根本听不清那些人在吵什么。
“死了?阴曹地府?怎么小鬼也打架?”
大概是还不能适应阴阳界的突然转换,郑斌睁开眼时看不清任何实在的东西,只感觉一大片恍恍惚惚的白色在吵闹声中乱晃荡。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郑斌险些恶心的呕了出来,就在这干呕中,记忆渐渐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唉,看起来真的是死了!真他妈够倒霉的,今天下午郑斌本来好好的在下班的路上走着,偏偏一场车祸就在眼前发生了。郑斌是好热闹的主儿,所以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与大街上的一帮“同好”一起围上去做了免费的“现场次序维持员”。
“维持员”这种很有发展前途的工作本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就算有那也是陨石砸在脑门子上的几率。然而人倒霉喝凉水都要塞牙缝,那颗不通人情的“陨石”这次偏偏就砸在了郑斌的脑袋上。
就是在那场车祸发生十分钟以后,120救护车及时赶到了现场,然而亲爱的医生叔叔和护士阿姨还没来得及下车救死扶伤,他们的车便一头撞在了与“同好”们一起后撤的郑斌身上,害得郑斌连一声“啊”都没来得及喊全便永远的离开了这片他所深爱着的土地。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
郑斌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此时狂跳的心脏渐渐归复平静,这让他感觉舒服了一些,眼睛也慢慢的能看清东西了。
视力恢复以后,首先映入郑斌眼帘的是一片有些泥泞的黄土地面以及一双被白色袍角下盖住的膝盖,到这时郑斌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跪在了地上。
目光上移,就在不到三米的远处,古意盎然的门楣里大片高悬的白幔掩映中,一口红漆大棺如同长方形的怪兽般横在了郑斌的眼前。
“妈呀,棺材!”
如同任何一个正常人一样,突然与棺材这种具有恐怖意味的东西不期而遇,郑斌第一个反应就是惊叫一声,然后连忙将跪在地上的身躯连滚带爬的向后撤去。
“少爷,少爷。还是得您跟叔老爷说说,这样不是个办法。”
正在震惊中猛烈退缩的郑斌感觉自己的背部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他转回头看去,眼前一个六十多岁、浑身裹孝的老头已经弯下腰伸手向他搀扶了过来,而在这老头身后的古典四合院建筑围绕中,一大群站得毫无队型可言的男男女女正用怪异的目光看着郑斌。
“少爷?”
郑斌茫然的看着那老头,那老头严肃的表情并不象是在开玩笑,而且他以及他身后那些人的服饰发型居然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古代样式。少爷?古代服饰?这一切不由郑斌不糊涂。
“少爷,您没事吧?刚才叔老爷那一拳头……老夫人刚走,您可不能吓郑贵啊!”
老头见郑斌一脸茫然,不由紧张了起来。
“邺城郑家算是完了。唉!”
仿佛是为了渲染那位自称郑贵的老头的紧张,远处人群中适时的传来了一声叹息。
“我没事,大爷您是……”
郑斌在郑贵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他猛然摇了几下头,终于确信眼前出现的这些古装打扮并不是幻觉。
嗯,确实不是幻觉,周围是古典样式的建筑,身边的这些人包括自己在内,身上穿的都是宋明时期那种远比唐朝人要小气得多的民间服饰。怎么回事,难道阴间又开始流行复古了?
“看来是打傻了,邺城郑家这回是真完了。”
人群中那个叹息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加肯定的说道。
“郑斌小儿,你跟老夫装什么糊涂?一拳头打头上你岂能挨不住!快说,这事如何办?有钱还钱,没钱卖地卖店也得还!若没个准话,老夫今日定不与你甘休!”
正当郑贵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身边一个中年壮汉突然冲上来将他扒拉到一边,然后拽住郑斌衣袖大大的瞪起了眼珠子。
“你……”
郑斌虽然不是怕事的主儿,但初来阴间贵地便遇上了这种看上去很不讲理的人物,也顿时蒙了。
险些被壮汉扒拉到地上的郑贵此时表现出了勇敢救主的大无畏精神,他再次冲了上来,一边去掰壮汉抓紧郑斌衣袖的手指,一边低声下气的劝说着。
“叔老爷,就算您老人家发发善心。老夫人刚走,少爷正是丧母之痛,您看他连我都不认识了。咱们有事别让外家人看了笑话,少爷还小,等办完丧事,郑贵再到府上给您赔罪。”
“还小?”那位叔老爷笑得很是猥亵,“他还小个屁!他拿老夫的钱去找什么嫣红翠绿的时候,那话儿可不小!”
“哈……”
叔老爷很是幽默,话一出口顿时引来周围一大片哄笑,叔老爷对此很是满意,侧着身向笑声最响处点头致意。
妈的!郑斌有些恼了,紧紧的捏住了拳头,他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很明显,眼前这位叔老爷是来找茬的。
“怎么,还想打老子?来来来,往这里招呼,也让旁人看看秦氏教出来的好畜生何等本事!”
叔老爷看出了郑斌眼中即将迸发出的怒火,不但不怕,反而自动将脑袋向郑斌伸了过来。
打他丫的,这老东西居然敢当这这么多人的面说我嫖妓,而且刚才肯定打我的头了!管他是鬼还是人,不蒸馒头还得争口气呢。郑斌略略把叔老爷的身材与自己做了比较,发现那汉子比自己要矮了半头,顿时惧意全消,挥拳便要招呼过去。
“少爷,你想让老爷老夫人在天之灵不得安生吗!”郑贵慌慌然拦在了郑斌和叔老爷之间,双手干瘦的十指紧紧箍住郑斌的手腕,满脸都是紧张,“婉儿,快快,赶紧扶少爷下去休息,少爷伤心过度得癔症了!”
随着郑贵的召唤,人群前一个十五六岁的俏丽小丫头“唉唉”连声的跑了出来,拉住郑斌的衣袖便往后院拽,然而郑斌好歹也是一米八的精壮,而且正在气头上,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哪里拉的动他?顿时间一副有趣的画面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在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头的拉拽推搡中如泰山般岿然不动,而在他们的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正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年轻人。这种场面是看客们的最爱,哄笑声立时再次爆发。
“秦员外来了!”
哄笑声中,四合院大门处的人丛里不知是谁爆出一声大喊,这喊声很是管用,哄笑顿时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那喊声的来源处。
人丛分开,一个满面肃然的华衣老人负手从大门外踱了进来。
那老人大概就是秦员外,只见他方帽高耸,穿着打扮象极了旧版济公里的地主老财。这老财一登场,气势果然不同一般,满院子唧唧喳喳的议论声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屠,你便是这等样来祭奠亡人?如今枢密使郭威郭大帅镇邺,他老人家最是严厉,岂容你这等狂徒胡为!”
枢密使郭威镇邺?秦员外话一出口,不要说四周的人鸦雀无声,就连郑斌也顿时愣住了。郑斌好歹是个历史发烧友,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公元949年,五代后汉枢密使、天雄节度使郭威镇邺,一年以后,其家人全部被后汉隐帝刘承佑屠杀于都城大梁,如此才迫使郭威起兵造反,成就了为宋朝小范围统一打下基础的后周王朝。
郭威!老天爷开什么玩笑?难道我没死,而是穿越到五代后期了?
想到这些,郑斌险些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