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侯承远分别,继续向张婶家走去,心中想着那张布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样的布告让侯承远的脸色突然变得那么难看,他当时的眼神里有愤怒也有不甘。
脑中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已到了张婶家门口,小小的院落跟周围的民居相比略显陈旧,院门的油漆也已斑驳不堪。
张婶的丈夫去世多年,一个寡妇要带大两个孩子确实不易。心思百转,不由地想到了自己,自从娘去世之后,阿爸也是独自一人把我拉扯大,我还时不时的给他闯些祸惹他生气,其中艰辛可想而知。略略定神,我上前轻敲了几下门。
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张平探出脑袋张望。一看是我,忙转头向屋里欢快地喊道:“娘,是芸儿姐姐来了。”边喊边拉着我进院子,张婶见我到来,很是高兴,赶忙将我引进内堂。
我向张婶行了个礼,将糕点递给张婶,她欲推辞,但见我态度坚决,执拗不过,只得收下。
乘着张婶为我烧水沏茶的间隙,我四处打量这个小小的院落,屋内家具摆设虽简单却很是整洁,张婶独自一人既供着张平读书,又将家务操持得井井有条,我打心底里佩服。略微张望了一阵,张平就拉着我坐到凳上,咧嘴笑道:“姐姐的病好了么?严夫子昨日还向我打听你来着。”
我从桌上的点心盒里拿了块糕点递给张平,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嗯,好了,替我谢谢严夫子,顺
便帮我转告夫子,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去听他讲课了。”
张平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问道:“姐姐是要进宫当娘娘吗?”忽然放低声音,轻声又道:“娘不准我说姐姐要进宫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说:“姐姐不进宫了,不过要去南山马场,以后恐怕不能时常跟你玩了。”
“怎么都要去南山马场?”张平嘟囔道。
“还有谁也要去?”我拉着张平,疑惑地看着他。
“大哥啊,他也说要去南山马场。”
“你大哥不是在边关从军吗?”我曾听张婶提过她的大儿子张冲,前年从军去了边关。
张婶正好端着茶进来,应该是听见我们提及张冲,接话道:“冲儿前两天刚从边关回来,刚才听说南门有军情公告,就跑去看了。”
我点点头,接过张婶递给我的茶,轻抿了一口,刚刚咽下,听见一声开门声,一位少年郎大步流星地走进内堂,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五官也颇为端正,眉宇间看着和张平有几分相似,此人应该就是张冲,只是面带愠怒之色。
可能是见我正打量着他,他立刻敛了怒容,脸色微微泛红。我心中偷笑,寒门良家子弟果然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可比侯承远腼腆得多。
我起身行了个礼,介绍了自己,他怔了一下,抱拳回礼,说:“听我娘说,姑娘自小长在西域,生性爽直,我是个粗人,不用如此多礼。”
我一笑道:“我也不想整天端着礼,就是怕张婶和张大哥笑我粗野。”
张婶示意我们坐下,笑着说:“寒门人家,没有那么多礼数,礼数太周全反倒见外。”
我颔首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自从到了长安,每天都是这个规矩,那个礼数的,浑身不自在,现在能暂时扔掉这些繁琐的规矩,我自然是乐见其成。
喝着茶扯了会闲篇,忽然想起今日布告前侯承远那张垮下来的脸,又想到张冲刚刚也是面带愠怒,他应该是去南门看布告了,两者是否有联系呢?遂向张冲问道:“张大哥方才面露怒色,可是与今日南门的布告有关?”
听我询问布告之事,张冲眉头紧锁,忿忿道:“确实有关,昨日突厥的铁骑攻破了绥州城,军民死伤惨重,可恨颉利,背弃盟约!”说着,张冲脸色铁青,握拳猛击了一下桌案。
我低头细想,刚刚侯承远应该也是因为绥州城破而生气,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愤怒,突厥骑兵经常会袭击大唐边境,烧杀抢掠,几年下来被突厥掳走的大唐边民数以万计,运气好些的还能被朝廷用钱粮财帛赎回来,但大多数都客死异乡,所以大唐子民对突厥无不恨得咬牙切齿。